被从面包车上“卸货”以后, 杰森坐在轮椅上, 在士郎的推动下穿过某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巷,经过七歪八扭的绕行,进入了一家私人医院。
他大致听说过这个地方,白天的时候就是个水准仅比公立医院稍好点儿、名不见经传的小诊所,晚上则是留给黑帮服务专用的流动诊间。只要你付得起钱, 就能在这儿挖到水平你意想不到的医生。不过蝙蝠家的人自己正骨缝针都会两手, 过去重伤有莱斯利医生,中等程度以下的都能在家解决, 罗宾时代杰森从未来过这里,他也是最近回到哥谭以后才听说了这个地方这样看来,它可能是最近几年才冒出来的。
现在时间是晚上八点左右, 仍然有一些前来看病的人或者他们的家属在大厅里游荡。只看他们的脸和装束, 很难在一眼之内分清楚他们到底是普通的平民还是一个黑帮打手、通缉犯或者字母圈爱好者。
杰森在手中的本子上刷刷写了个单词“监控。”
士郎用余光瞄了一眼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低声说“你的脸不被拍到就行,我没关系。”
事实上, 在不需顾虑另一人的情况下, 士郎自己还是能灵活躲避监控,利用死角的。
被厚厚的绒线帽和围巾盖住了大半张脸, 衣物之下的体表还缠满了绷带的杰森悻悻地放下笔记本。他才不是在担心自己被蝙蝠侠和担任神谕的芭芭拉注意到,也许那件事之前会,但现在不会了。他知道在它发生以后,短期内布鲁斯都不会来主动寻找自己,他只会当作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不管他事后有没有重返废墟去寻找被他用蝙蝠镖割开颈动脉的前助手, 杰森托德确实从那里消失了,他的罗宾没有“回来”,他和仍然死着没有区别,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太清楚布鲁斯会怎么想了。
他是在担心身后那个家伙。一个红头罩在没折腾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前会被蝙蝠侠选择遗忘,一个“前特殊职业者”这名称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在“犯罪之都”哥谭满大街都是,也说不上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他们要是凑在一起被注意到的话,明晚说不定蝙蝠侠就会来登门拜访。也许是担心满腔怒火和仇恨的前助手又要发疯,和来路不明的人搅和在一起,把不该说出去的事竹筒倒豆子透露个底朝天。也许是担心他会被绑架、胁迫受到伤害这个就算了吧。
总而言之,事情会变得加倍麻烦,主要是他自己会有麻烦,才不是在说身后那个家伙。他只要真的像他声称的那样背后没什么阴谋和特殊目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蝙蝠侠做成表嘛。
说到底,正主自己都不在乎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去瞎操心
士郎推着杰森一路乘着电梯,滑过无人的走廊,向预约就诊的诊室走去。由于杰森的示意,路上他也尽量避免被监控拍到正脸,毕竟谁也不清楚这名现在走上了不知道什么道路的前罗宾有没有招惹蝙蝠侠和小丑以外的敌人。
他们踩着点来到诊室外按响了门铃,士郎与目标医生在门口的小屏幕中进行了一番确认,电子门才打开允许他们进入。
一套制式白大褂,大半张脸被口罩遮去的男性医生示意士郎把病人搬到手术台上,开始在电脑中噼里啪啦地输入数据。
“他叫什么名字”
瓮声瓮气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谁都知道他不是在问真名,只是在问一个称呼的代号,然而到了此时士郎和杰森这才发现他们并没有交换过对彼此的称呼。杰森在拉吉尔和斯坦顿太太按门铃的时候悄悄记住了“埃米亚”这个姓氏,士郎则认为叫二代罗宾为罗宾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他也没打算告知自己他的真实身份,那知不知道名字没什么区别。
一阵沉默之后,士郎和医生同时将目光投向躺在床上的杰森。
“我受了柯纶的委托来做这个单子,正好我欠了他一个人情,他欠了你一个人情,”医生清了清嗓子,“但你不会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吧”
“很显然,他现在都说不了话了,”士郎说,“我保证他不会制造什么危险。”
“你最好能。”医生耸了耸肩。
他们看见杰森在床上做了个口型。
“他说了什么要给他支笔吗”
“彼得我猜他是这么说的。呃你可以叫我e。”士郎根据杰森的口型猜测,因为有陌生人在,他也没有提及自己的真名。
“ok,彼得,还有e先生。”医生随手在报告单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名字,显然并不在意这是个真名或者假名。
“好了,你出去吧。”
士郎环顾四周,做喉镜虽然需要全麻但并不需要无菌环境“我能坐在一边握着他的手吗”
“什么”医生回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对他一见钟情了吗尽管你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士郎停顿了一下,勉强找了个近似的理由,语气平静地说“他是第一次接受全麻手术,有点害怕。”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但他知道杰森一直对他怀有疑虑和警惕。让他接受他的建议勉强乖乖留在家里治伤可以,让他在意识全无的情况下接受陌生人的手术一定消耗了他大量的心理建设。
“随便你。”医生说。毕竟一边干活一边被黑帮拿枪指着脑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更无理取闹的场面都见过,何况这是熟人介绍,他总得卖点面子,委实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和家属关系户杠一通。
士郎拿了一个椅子,坐到手术床的床尾边,捏了捏杰森的手指。他看着他的眼睛说“当你醒过来的时候,我会在你旁边。”
他在杰森之前写字的那本本子上翻过一页,又写了一行字放在他眼前“我向你保证,醒来时你的身上不会多出任何一道多余的伤口。”
这当然不用士郎说。
杰森在躺到手术台上前已经记住了身上每一道伤口的位置和绷带捆绑的方向。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完全放下过警惕,接受提议前来不熟悉的场所做声带检查也不过是因为胳膊拧不过大腿,反对无效。
他闭上了眼睛。
但是为了他说的这一句话,他可以勉强自己接受这一次麻醉。
“从理论上来说,他的声带是完好的,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而且根据你的说法,他过去能够正常听写。”戴着口罩的医生看了一眼屏幕,坐在滑轮椅上的屁股一挪,将自己滑到了工作台前开始书写报告。
“理论上”
“不排除一些目前我们这种麻瓜仪器无法检查的超自然因素影响,或者就是干脆的心理问题。”三下五除二地写完报告,医生把它丢进了士郎怀里。
“超自然因素”士郎稳稳地接住了对方飞过来的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