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士郎居住的这栋公寓来说, 一天中的下午时分是最热闹的时段。差不多从三、四点钟开始,老旧肮脏, 拍点照片就可以做恐怖游戏贴图的楼道内渐渐充满了生气倒不是说平时它就跟坟场一样安静了, 只不过莫名其妙响起的尖叫和时不时的互殴动静实在很难引导什么令人愉快的联想。
但下午就不同啦。
下午是许多凌晨起床工作的人们下班回家的时间,是夜间工作者起床吃早饭的时间。空气中漂浮着热狗和廉价油炸食品的香气,形貌可疑、也许还兼职盗窃踩点的外卖员穿梭于楼道之中, 在走廊里相遇的租客用不太礼貌的方式相互打过招呼, 克制着皮下的暴戾因子擦肩而过。
虽然已经在此居住了一个多月, 士郎仍然会在这段时间内撞见几个生面孔。也不知道是本来就隐藏得极深的蜗居者,还是像韭菜一样悄无声息又迅速更换了一茬的房客。这里的条件到底比无遮无蔽的贫民窟要好些,大部分人至少还有着一个固定工作如果你将收保护费、当打手炮灰和街道清洁工也包括在内的话。
不过即使是士郎, 有时也难以分辨出其中一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历史在这个国家算得上最悠久的这座城市在阴暗的角落派生出了一套复杂的系统, 勉强哺育着层层托起巨大金字塔的底层卵石。
出于某种微妙的守则和理由, 他幸免于一些注目礼。并非所有人都关心遥远城区另一端的地盘老大招了一个怎样的新副手,他们和韦恩家族之间又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甚至有人根本没空闲关注电视报刊。生活在同一个天空下,享受着方便快捷的现代生活的人们很难想象,马戏团和游乐场这样仿佛把人带回上个世纪的娱乐方式,仍然充满仪式感地被一些人当作生命中至高无上的大事件。
士郎刚刚踏进自家大门五分钟,公寓管理员老拉吉尔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硬是挤进了他的家门。
遥远的东方有一句古话似乎是说“仓廪实而知礼节”。一个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城市漂旅客很难有闲心把余裕将自家的临时狗窝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踩着运动鞋在床上翻滚更是不拘小节的美国人经常会做的事。但位于它太平洋对岸的某个岛国却可以硕士全员洁癖,拉吉尔每次踏入士郎的家门都会因这种仿佛踏入了另一个空间的神清气爽而心旷神怡,但“小心翼翼不要把地板弄脏”的谨慎并不会因此就存在于他的意识当中。自从上次他脱了鞋, 赤脚踩着地板进入却因为味道太大而被士郎轰出去以后,他就有更充分的理由无所顾忌地闯进来,像自己家里一样随便啦。
“拉吉尔先生,我希望您不是专程踩着我打扫卫生的点来的。”
公寓管理员嘟囔着嘴,驾轻就熟地把自己的尊臀挪到厨房里的椅子上“我明明是专程踩着你做饭的点来的。”
他失望地瞥了一眼厨房。
在浴室里绞着毛巾的士郎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什么”
拉吉尔清了清嗓子“噢啊,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搬家的打算”
“暂时没有。”士郎拎着拖把走出来。
杰森虽然提过他可以在冰山俱乐部找一个休息室当房间,但士郎认为那是纯礼节性的,他的雇主老板很显然并不希望有一个充满秘密的家伙二十四小时跟在他旁边。他们只是在扮演着黑帮老大红头罩和冰山赌场的运营者,并不真的是义警红头罩和他的小伙伴,自己没有被杰森纳入他的道路中。
那么既然对方需要一些“私人空间”,或者说杰森需要有机会去做一些不希望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包括士郎在内,他就主动退开,留下了安全距离。或许无超能力的高智商超级英雄都有一系列超越了血缘,疑似模因感染的控制欲,但士郎却是慎独的人。
为了避免双方涉入对方的生活过深而打破安全区,一旦产生矛盾最后无法收场,士郎对许多事情并不刨根究底。再者说,他在东区仍有一大个摊子,不可能就这样撒手不管,将回家频率降到每星期一次以下或者更低。
“那真是太可惜了。明明你找到了新工作,可值得好好庆祝一番呢。”
好好庆祝一番就是搬家吗
士郎瞥了他一眼,狐疑地问“拉吉尔先生,租给我房子的是劳拉女士,如果你已经联系好了下一位租客,应该通过她来和我沟通。”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太让老拉吉尔伤心了”拉吉尔打了个哈哈,一双小眼睛隐藏在深深的皮肤褶子中“有你住在这里我们都感到很有安全感,邻里感情也增进了不少”
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将自己把士郎坑去给霍克打工,又被霍克坑回来的事轻轻揭过。
“是吗。我还以为你觉得我会带来不稳定因素呢。”
老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哦,得了吧,年轻人,你那点事算得了什么呀,只能招来几个寒碜的狗仔队,你以为东区人平时都干的是什么”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遗憾地咂着嘴“我看我还是过两个小时再来吧,就不打搅你扫除了。”
顺便得到了一个默认的承诺。
目送公寓管理员岣嵝的身影再次匆匆离开,士郎陷入了短暂的困惑他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很快,投入了扫除的士郎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专注的工作能够使人获得内心的平静,当士郎清理完毕多日未归的公寓,捧起放在窗台上的绿植,像是今天早上还揍过一个叫做杰瑞巴克的家伙这种事情他已经彻底忘记了。
幸好这株植物不是娇贵的名植,生命力差不多同野草一样顽强,不需要很多水分,几日没得到浇水护理,甚至还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嫩芽,在深色的泥土簇拥中青翠可爱。在一成不变,毫无人类居住气息的公寓中,它像是一个异类,突兀地变成了时间行进的坐标。
有鉴于几天来,杰森从未向他问起过这株植物的情况,士郎对他此前声称“这是他心爱的崽子的崽子”的说法深表怀疑。
按照贴士浇了水,只达到土壤微微湿润的地步,士郎将它摆在避开日光直射,又能享受到一段时间阳光的窗台角落,虽然对此并没有自觉,但看着它,他的心情确实变好了。
稍后士郎惯例上楼陪邻居斯坦顿太太刚刚放学回家的儿子做了一会儿作业,但婉拒了她留饭的邀请。临出门前才想起拉吉尔声称过一会儿还要过来,他不得不回到厨房又起锅做了一份马赛鱼汤盛在保温壶里,将它放在了他的门前,敲门以作告知。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冰山俱乐部建在人工岛上的建筑一阵地动山摇,就像一艘被击中的巡洋舰。
本能地护了护手里的托盘,根据爆炸的声音和起爆地点,士郎立刻估测出对方使用的大概是c4炸药,约有15磅。
就在爆炸声响起不到一秒的光景,五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家伙击破了冰山俱乐部漂亮的冰川船型外壳,从半空中跳下来向人群发动攻击。正在享乐的人们迅速丢下手中的美食和纸牌,发出疯狂的尖叫,四散奔逃。
该来的总会来的。红头罩夺得冰山赌场以来的风平浪静不合常理,若是一直平静下去反而背后可能酝酿着巨大的阴谋。
士郎一边奔向前方拦截敌人,与此同时在对讲机里按照事前准备的预案疏散客人,然而还没等他跑到五名袭击者面前,原本拥挤喧闹的大厅就已经空荡荡了。
看起来尖叫并不影响哥谭人逃跑的速度实在让旁观者忍不住怀疑他们的尖叫更多是处于礼节性的客人们熟练得就像参加过了千百次消防演练,不仅自动进行分流向几个逃生出口涌去,途中居然还没有发生任何推搡或踩踏事故。
即使是士郎也不禁被这一幕震了一下,暂缓了脚步。作为唯一一个逆流而上的人,他的身影如此显眼,以致于前来袭击的四个家伙迅速将目光锁定在了他身上。
“几位客人深夜造访,请问有什么急事吗”几柄餐刀沿着袖子滑下,卡在了他的左手指间。
“叫你主子出来”一个戴着黑桃形状兜帽,脸部一团漆黑,手里握着一柄黑桃型枪头的的男人说道。
“boss现在不在这里,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跟你说你以为你是红头罩吗”
“别跟他废话,”另一个衬衫上印了巨大桃心的男人打断了同伴,手中的红色长弓瞄准了在场唯一的敌人,“我来对他,你们去找企鹅人。”
“如果他就是红头罩怎么办”“那不是正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