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在场众人感觉脑子这会儿都在嗡嗡作响, 这话代表什么
若这个特征真与顾云曦相符, 那云溪以及二皇子, 一众人麻烦大了。反之, 这顾云月可就是当众犯了欺君之罪啊。
也就是说, 无论结果如何,身处其中的顾大人都是脱不开身的。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 顾大人自然是想得明白的。因为受不了这个无妄之灾, 眼睛一翻,当场就晕了过去。
虽然这事跟他没有直接关系, 但作为双方之间的关键人物,皇帝怎么可能允许他这样离场。
于是,等他被弄醒之后, 就只能直视眼前的危机。
“顾卿也算是这其中的重要人证了, 那你就来瞧瞧。这云溪, 是否是你的女儿顾云曦。”
皇帝开口, 他一个臣子哪有推辞的道理。
一瞬间, 顾大人感觉自己仿佛老了十岁不止。他满脸苦涩地开口道“臣, 遵旨。”
他缓缓挪到云溪那边, 低声道了句“得罪了”,便将视线移到她的脸色。
云溪只是点头示意了下,便大大方方任其看。
虽然盯着一个人一直看很难为情,但这会儿,顾大人却只能如此。心里迅速权衡着利弊,他都不知道希望对方到底是不是了。
然而, 不管他心里是何想法。现实却不会因此而有任何改变。
他本就没有关注过那个女儿,死命回想,也只能想起那次司昼回家时,那道模糊的身影。
然而,他的视线在云溪身上停留越久,顾云曦留给他的印象就越模糊。最后满脑子只剩下云溪那略带屈辱,却依然挺拔的身形。
不像,真的一点都不像。
最后看了眼旁边眼巴巴等着自己答案的顾云月,顾大人对这个女儿已经失望这是存心想要害死他啊
想罢,他便再次给皇帝回话道“回禀陛下,微臣已确认,此人与小女没有半分瓜葛。”
此话一出,云溪唇角微微一勾果然,就是大大方方站到他面前,他也不会认得出。
顾云曦啊,这就是你至死还想着依靠的亲爹。
在这一刻,她感觉仿佛有什么弦突然断了。但带给她的,却是种极为轻松的感觉。
跟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面如菜色的顾云月。
她是想破天也没想出她爹竟然给出了这么个答案。明明顾云曦那些表现已经那么明显了
是了,既然一件事不足以证明,那她就多说几件。
顾云月这么想着,感觉心思一下明朗了起来。至于一旁的顾大人,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听说云溪一直跟在二皇子身边对吧那二皇子应该知道,她惯用左手,吃饭做事都用左手;”看着她恨不得一口气说出所有的模样,云溪忍不住悄悄为她掬了把同情泪。
顾云月还在继续,“行为举止也比较粗俗,特别喜欢动粗打人,还有”只要一想想那段时间顾云曦对她做的那些事,顾云月就觉得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人撕碎。
“够了。”顾云月正说着,就被突如其来的冷喝声打断,转头就看到二皇子看她的眼神,仿佛结着一层冰。
明明现在还是初秋,她却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凌天宸本来在这件事突发的时候,陡然想起最初的相识,心中又生起了丝丝怀疑。
可这会儿一听她这些荒唐话,他觉得自己真是信了邪了。
被喝之后,顾云月越发不服,她刚刚也是在看到对方用左手端起茶杯之后,这才死命去找她耳垂上那颗痣。
最后多方面确定对方的身份的。
明明都这么明显了,二皇子为什么还要庇护那个贱人呢肯定是她勾引对方。
顾大人这会儿是真要被这个女儿气疯了,她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还在这添油加醋。
看着还在那滔滔不绝的顾云月,顾大人怒急攻心,伸出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皇帝静看着他们的闹剧,而顾大人的话,也成功勾起了皇帝的兴趣。
“顾卿你可知此话的后果,同一件事,被你父女二人说出了两个答案。”
“无论如何,都有一人犯了欺君之罪。”
“这欺君,可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
他只是着顾大人,顾大人已经因为这番话冷汗直冒。
“求陛下开恩啊,老臣一生兢兢业业肝胆相照,绝无半点二心,求陛下明察啊。”
“行了。”皱了皱眉,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他可没兴趣听对方在这哀嚎,便道“此时容后再议罢。”
皇帝出声,顾大人自然不敢再出声喧哗,他只能看着皇帝将目光云溪身上。
他说“云溪是吧说说你的看法。”示意了番后,她便朝后扬了扬,身边的宫女立刻将剥皮的葡萄喂到他口中。
终于轮到自己了,云溪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开口“首先,对于顾小姐的疑惑,草民可以正面回答。这颗痣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就是不知为何顾小姐却能如此清晰。”
“其次,我生来便是右撇子,这点二皇子府所与人都能作证。”
“最后,草民不过一介文人,最大的力气便是捞起笔杆子,还真没干过那等与人动手的事。”
“草民虽无甚大才,却也家室清白、世代良民。突然有人怀疑草民为女子所扮,只觉得荒唐无比。男子汉铁骨铮铮,实在无法接受这种羞辱,今日就算是以身殉道,也要求陛下明查,能替草民讨回公道。”
她脊背挺直,脸上带着那种年轻人常见的锋芒,那是菱角尚未被磨平的天真。
皇帝也曾年轻过,在觉得他不自量力的同时,也偶尔有那么点怀念,转身就将喂葡萄的宫女一把捞到怀中。。
美人在怀,芊芊素手,葡萄美酒夜光杯,坐下还有文武百官作陪。皇帝顿时觉得心中大喜,豪情万丈地开口道“朕就欣赏你们年轻人这种气节。这样,只要你能解决今天这事,朕就封你个官来当当。”
他看着云溪脸上含着隐隐的屈辱,却因为身份无法反驳时,皇帝真想大笑一场。
作为天子,这天下唯一的主人,他自然不可能让自己憋着。
听到皇帝这话,凌天叡心底已经在偷笑了。
他这父皇,还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呢,他已经迫不及待看云溪沮丧的表情了。
云溪抿抿唇,心中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作为受冤者,他竟要对方自己解决,如此要这么皇帝做什么
倏地,她想起司昼那句话皇宫黑气弥漫的话了,有这样的帝王在,多大的盛世也经不住他来作。
想是这么想,她却开口道“草民不在乎功名利禄,只求留有残躯来报效国家。如有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当即便应道“朕金口玉言,只要你能叫朕满意,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
“谢陛下。”再次行过一礼之后,云溪便拱手道“草民生于潍城靠北的河阳村里,祖上三代皆为地地道道的农民,父母为了让草民能够有学习的环境,不惜下海经商。只可惜草民愚钝不开窍,但十八年的生活痕迹却有迹可循。”
“去年,潍城发大水,村庄不幸遭难。草民因恰好在外求学,这才幸免于难。见到父母的最后一面,就让草民来上京投亲。”
“到了京城之后,有幸结识二皇子,他不嫌草民出身,甚至愿意给草民施展的地方。草民感恩不尽,脑子里每天都想着如何报效国家,对于顾家两位小姐,在今日之前,却是没有丝毫接触。”
说到此,她双眸迷茫,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突然恍然道“不过三皇子,倒是在最初之时发生过一点小摩擦,也不知是不是那时候让三皇子误会了什么。”
正所谓点到为止,云溪不信上面那位当了这么久皇帝,听不懂这点弯弯绕绕。而且寥寥几句,她也对对方的性格有了些许明了,这才会如此说道。
果然,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皇帝当场就兴奋了,眼睛一亮道“哦你说自己跟老三有过节说来听听。”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对于这个得罪了对方还能好好活到现在的人,着实好奇。
不过若真是这样,老三今天的反常也就有迹可循了。
毕竟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造成了什么结果。
现在看来,一切发展都在将云溪推往不利的方向。不过那样的话
看了看下方跪着的三皇子,又扫了眼离他不远的顾云月,皇帝刚刚还不错的心突然就沉了下。
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而那边,在真听到皇帝的话后,云溪反而迟疑了,她吞吞吐吐道“此事,恐不太方便在此谈论”
皇帝刚刚脑补了一大堆,这会儿见云溪这般优柔寡断,厉声喝道“男子汉顶天立地,如此犹犹豫豫做什么有话直说就是。”
“草民领旨。”试探着朝凌天叡那边瞥了一眼,云溪嘴上却无半点迟疑,她说“当日草民上街,偶遇三皇子,他病情复发,情急之下草民动用了一点不大恰当的方式。”
“但事急从权只能如此,除此之外,草民实在想不出其他跟这事有交集的了。”
“而且二皇子对草民有知遇之恩,草民也不愿行那等背信弃义之事,还望陛下明鉴。”
他说完,便将话语权让给了他人。
凌天叡本来在等着云溪出丑,最后竟等来了这么个结果。他是想过对方狗急跳墙,可能会拿这事做文章,全不想他竟真敢说出来。
他想死吗凌天叡狠戾的眼神斜了过去,哪还有半分之前的深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