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幼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头羊毛卷纷乱不堪,后面的黑帮大哥愣是不带休息的一路追赶, 她拧巴着脸欲哭无泪地在大街小巷里又绕了好久,才把追债的甩开。
天知道首尔为什么地势忽高忽低,她撑着墙滑下,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夜里气温骤降,冷空气扎进肺里,她咳得快要呕吐了。缺氧时耳边却回荡起小姐妹安真心的大头警告
“上天给你指明了一条道, 再不发挥你的专长估计就要饿死了, 你不饿死你爸爸也要饿死了。”
周幼琳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质感上乘的名片, 咽了咽口水。
“慢慢还怎么慢慢还”
薛功灿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生气,松开了手。他腰际的衬衫被她揉皱, 领口松散着, 整个人有种颓废的俊美。
“是每天送点礼物把回忆都退回去的还吗”冷气四溢, 他嘲讽地笑了笑, 内心的慌乱让他试图狠下心来面对这个残忍的女人。
宋时真心底觉得自己太坏了。
她缓缓抬起右臂, 靠在墙上无所谓地调侃自己“我是和死神握过手的女人。”
“所以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你还爱不爱我,甚至都不重要了。”
“飞机故障时,所有人吓得哭着开始写遗书,甚至慌乱地在手机里输入着明明拨不出去的电话。”
“我害怕地抓住了这根项链, 想着如果可以, 我想再见他一面,哪怕代价是失去一切”
“可神明真的太公平了。”她低下头,像一株鲜红的、被折断了的郁金香。金世萱恐惧的回忆涌来, 陡然让她心乱如麻。
男人双唇微张,怔愣着说不出话。
回忆倾覆而来,她突然记起那时薛会长对金世萱的羞辱,一句“配不上”,冷冰冰的将她的心脏戳出一个窟窿。
痛到如今站在他面前,整个人都是柔弱的、瑟缩的。
突兀的铃声响起,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薛功灿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过身皱着眉头打开了翻盖手机。清脆的声音不带喘气地传来,好像生怕他后悔。
“薛功灿常务,我想通了,我接受你的提议,你的话还算数吗我真的很缺钱”
他冷哼一声,刚要拒绝这个掉进钱眼子里的女骗子,蓦地想起了背后的女人。
不知为何,他挺直了脊背,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算数。”
宋时真想明白了,剧情不让走的捷径不要走,比如不让周幼琳进入薛家。
事情总归会是别扭的,和想象的不太一致。增加曲折,其实是提升等级的必经之路吧,她才不想得个c被发配去地狱模式恶性循环
眼波流转,宋时真轻轻拉扯过他的衣领,凑上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心满意足地望着那白皙的皮肤腾起火一样的颜色,潇洒离开。
细跟鞋的踢踏声空灵婉转,踩在了他的心上。娇俏的身影像只未被驯服的猫,好像不仔细就会被她留下锋利的抓痕
“一种东西第一回吃,总是最好的啊。”
首尔的雪窸窸窣窣落了小半个月,颇有几分符合圣诞的美。宋时真站在西大门的新罗酒店门口等司机。
说到做到,发布会后她就不声不响地搬离了薛家酒店。毕竟距离产生美。
薛会长通过经纪人约了她的时间,看来对她单方面的宣布很不满。
雪花洋洋洒洒飘落,几片小冰晶的覆在她卷翘的睫毛上。好似一种时光交叠的梦境一般,每当她孤身走入下一个世界时,首尔的冬天就黏湿刺骨地包裹上来。
半小时后,宋时真望着高高的医院住院部大楼,抖落了伞上的酥雪。
薛老爷子的病房温暖如春,他靠在病床上,氧气面罩尚未摘下,望着她的手腕,神色里带着不忍。说一句话都得平复半天“既然已经对媒体这么说了,就不要勉强了。”
宋时真低头轻笑,然后毫不躲避地看向老人那双冰冷得如同漩涡般的眼睛“会长,我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尊重。”
不是装样子在她受伤时感叹两句,也不是在她还一无所有时警告她的“不配”。她想听到那句认可,认可自己的拼搏和毅力,认可她会成为优秀的人。
她突然想起不知哪里看到的一句话
“年轻女人都是苍蝇,多远都能嗅着荣耀、成功、金钱而来。来了之后,又被体魄、魅力、雄性荷尔蒙黏住。”
当年薛会长又何尝不是这样,带着偏见的目光全然无视了金世萱真挚的感情
薛熊低下头,透过老花镜的上沿定定望着眼前的女孩,浑浊的双目让人捉摸不透。
随后,他听见这个女孩强忍住情绪道“世界上不是只有您的孙子最宝贝,我也是妈妈的女儿,也是爸爸掌心的明珠,我也是有自尊的。”
“请您不要对我怀有偏见。”
“当初公开是因为爱,和旁的无关。”
薛熊绷着嘴角,望着她憋着气的样子,突然想起了自己倔强的小女儿。
如果当年他不要这般独断专行,也许他们也会是一对平凡而幸福的夫妻,那么外孙女也许就不会流离失所、下落未明
人年纪大了,多少有点慈悲心怀,再不像当年纵横商场杀伐果断。
宋时真收起短暂的情绪,浑身都写着知趣,将那一进一退拿捏得恰到好处“对不起,是我逾矩了。会长不用担心,我就是单纯地想离开您的孙子,没有别的意思。”
薛功灿放在门把上的手悬置在那儿,觉得自己浑身被气得发僵。
他决定了,以后看见这个女人要绕道走。
宋时真假装没有看见薛功灿离开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
她正欲踏出房门,心脏监控仪却突然传来“滴滴滴”的警报声,她按下紧急呼叫键,犹豫了两秒扔下包,暗骂一声,左手按上了老人的心脏位置。
裴玉善被冲进去的医生拦在了外面,慌张地捏紧了手帕。
她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被迫跪坐在了病床上,数着节奏用力按压着老人的胸腔,豆大的汗水浸湿了女孩额间的碎发
她拉扯住了一旁张逸道的衣袖,转过身不忍再看。
宋时真疲惫地被护士拽下病床,手腕疼到抽搐。
直到危机解除,护士们才看到了她直不起来的胳膊,惊讶地捂住了嘴。
废了废了。彻彻底底废了。
如果薛会长醒了,她一定要先讹个两百亿。
救活你的不是假冒外孙女,而是她,正直善良却又因为你的恶言曾经自卑渺小的金世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