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雨带着凉意毫无征兆地落下, 淅淅沥沥的, 空气中拢着一团团湿漉漉的雾气。
广场前到处是避之不及的学生们, 顶着衣服成双结对地跑远。
背着琴盒走出礼堂的宋时真拨开人群,望了望天。这雨一时不会停, 她的琴也不能淋湿,本想打电话给权时贤或李世主,却突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碰面了。
自从手腕伤势转好, 她就泡在了音乐系的练习室,每天至少呆满八个小时, 因此也没有功夫和他们联系。
加之李世主被二度收押,权时贤也似乎很忙碌,三个人的秘密基地也就渐渐形同虚设了。
她倒是不担心殷泰熙能做什么, 毕竟不知权时贤用什么方法威胁权父, 他早已重新搬回了主宅。
宋时真望了眼手表, 距离关门还有两小时,她背着琴盒重新走回了大礼堂。
这些日子, 由于宋时真早已熟练地掌握了演奏曲,经常被指挥叫上陪练其他声部,说的不好听些,就是充当人肉节拍器。
所以此刻,她恨不能再多些自己练习的时间。
崔秀芝不是什么天才少女,如果因为那些糟心事荒废技艺,那是对音乐和她的人生的不尊重。何况医生说恢复状况良好的话,是可以尝试参加本月首尔多校联办的古典音乐会的。
说是一场普通的音乐交流晚会, 但对每个音乐系的学生来说,它的重要性是无法言喻的。如果可以出头,获得评委和教授的认可和青睐,至少在履历上就是光辉的一笔,更遑论当天大量的媒体和曝光度了。
甚至曾经有前辈直接被知名教授推荐,申请了到了全世界规模最大、且最顶尖独立的现代音乐学院伯克利音乐学院的学士学位。
宋时真从来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囿于情爱和伤痛会让他们的人生太过狭窄。
那些五光十色的上流社会生活作为影视剧看看尚可,当成为其中的主角时,她所好奇和迷恋的,还是属于舞台的那抹灯光和无限可能的人生。
入行时,宋时真最欣赏的便是那些进行话剧表演的前辈演员。
都说话剧演员的功底是凌驾于荧幕演员之上的,他们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经历了几十甚至上百场的锤炼,扎实而饱满。
她所歆羡的,还有舞台追光照射而来时的那一瞬,全场视线的聚焦。
这是电视剧和电影演员无法感受的成就感。
身为荧幕演员,只能从一串串冰冷的数据和评价中t到滞后的获得感。
可是站在舞台上的人不同。
无论是话剧演员还是演奏家,无论是歌手还是主持人,他们获得的评价是及时的。掌声、追光、鲜花、喝彩亦或是喝倒彩,这样的即时认同感远超荧幕演员。
所以,当她再次拥着大提琴坐在礼堂舞台的中央时,那些对于成功的隐秘渴望如酒般越酿越陈,湮湿了她的心脏。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仿佛可以回忆起那些与琴弦纠缠搏斗的无尽乐趣,她按了按被磨红的指腹,翻开曲谱,挺直了腰背。
夜色浮动,那些十指连心的疼和手腕的酸痛,被淹没在了流畅而温柔的曲调里。
周六夜,首尔第十五届古典音乐交流晚会在庆德大学举办。
据传,议员的女儿也就读于庆德音乐系。因此,大到邀请名单的拟定,细节到选取何种质地的红毯,身为赞助方的jk集团为这场晚会的成功创办可谓尽心尽力。
权时贤一袭高定格纹西服,低调地坐在了一楼左手的a区位置。尽管他无意惹人注目,但那矜贵中透着一缕不羁的独特气质早已吸引了众多听众的目光。
不同学校的学生们强忍着交头接耳的,时不时地往那里瞥上几眼,打开屏幕趁着晚会尚未开始,敲击着键盘奔“走”相告。
十八点半,管弦乐团提前入场调音。
十九点,听众席灯光渐渐黯淡,随着指挥的鞠躬致意,晚会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坐在a区的男人消失了。
坐在首排的李春兰教授从高中便一直对崔秀芝进行单独辅导,她非常了解这个孩子的优势和缺点。
崔秀芝的确足够有天赋,虽然中途一段时间缺乏训练,后期的刻苦也足以让她快速赶上。
但光有天赋和努力,是无法让乐曲浸入人心、获得突破的。
直到那日李春兰去礼堂归还钥匙,听到了她演奏的巴赫大提琴无伴奏组曲将现代元素与巴洛克风格完美融合。
她恍然意识到,如果说十八岁以前的崔秀芝学习的是大提琴,那么如今的她学习的,则是音乐。
李春兰殷切地期待着自己的弟子可以在这场晚会中崭露头角。
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能在曲子中揉入自己的情感和理解,这是极其难能可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