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演唱会开场前,都有黄牛在场馆外倒卖门票,而之前没买到票的粉丝这个时候就会来碰运气。简唯被逗乐了,却又想到另一点,搞不好,还有因为白天的事怒而脱粉的粉丝也在那儿转票呢……
她挥开这个念头,这里是后台,周围全是忙碌的工作人员,大概是提前打过招呼,简唯出现在这里也没有人偷看。江屹只有几分钟见她,然后就要去接着准备,男人还没有换衣服,穿着宽松的黑T恤,但头发已经做好了,发胶定型,还有几个夹子没拿下来,是上台前惯常的装扮。
他脸上化着舞台妆,显得轮廓愈发深邃立体,漂亮的眼睛正望着她。
简唯莞尔一笑,抱住他的腰,「我走啦,演出加油。」
江屹回抱她,亲亲她耳朵,「让林皓带你出去吧。」
江屹一开始给简唯留了VIP区域的票,但那里离舞台太近,容易被镜头扫到,现在的情况下实在不合适。好在看台的票也还有,而且论视野,其实看台比需要仰着头的VIP区更好。
简唯戴上帽子和口罩,挥手告别林皓,从后台潜出去。场馆已经黑了,她一路过去没人注意,舞台上几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在暖场,那些有两个是夏策的艺人,还有贺方明新签的歌手,这次江屹也是出於同门之谊带他们。
简唯无心去看他们,但她发现周围的人也差不多,居然没几个看舞台的。简唯之前也看过几场演唱会,通常这个时候,粉丝们都是兴高采烈的等着爱豆登场,即使是对暖场的艺人也会给些关注。然而今天的现场实在诡异,大家要么拿着手机刷个不停,要么几个人聚在一起,表情激动地讨论,凑近一听,全是同一个话题。
袁老师害人不浅啊!
南瓜酱发来微信:「出来了吗?我跟你讲,我从没参加过这么浮躁的演唱会……」
南瓜酱的座位和简唯不在一起,她已经先一步过去了,说是和大家会合,顺便替简唯刺探情况。两人从咖啡厅逃走后,就和杨柳青青她们失联了,整个下午,她们没发一个消息过来。简唯一度怀疑自己被移出微信群了,胆颤心惊去看,确定没有才松了口气。
简唯问:「青青她们怎么样,说什么了吗?」
南瓜酱过了一会儿才回覆:「她们还没进来呢。」
简唯陷入沉默。
网上争议不断,现场又是这个情况,连杨柳青青她们都这样,简唯不愿意去想,却实在忍不住担心,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如果再出现什么意外,影响了演唱会怎么办?
她期待了这么久的演唱会,如果因为她的原因,失败了……怎么办?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表演结束,全场再次陷入黑暗。
大屏幕开始播放VCR,那是江屹此次全国巡回演唱会的宣传片。
这是要真正开始了。
这时候应该尖叫了,全场却呈现一种诡异的安静,间或有几个声音冒出来,也被周围的情形所震慑,又弱弱地缩回去。
简唯见状,整颗心都揪紧了。
VCR播放完,连大屏幕的光都熄灭了,漆黑的体育馆什么都看不到。
一片黑暗中,有光球从半空缓缓下降。
大家仰着头,靛蓝的夜幕下,只有光球皎洁生辉,彷佛浩瀚宇宙中的小小星球。
它越来越低,越来越近,终於在降到一半时毫无征兆地打开,露出藏身其中的男人。
有观众忍不出发出抽气声。
江屹一身纯白西服,紧闭双眼,安静站在光球中。大萤幕将他精致的五官放大无数倍,这样极致的黑暗中,他却是极致的亮,一身白衣,彷佛全世界唯一的光明。
又彷佛童话中的小王子,那个光球就是他的王国。
他就这样浮在半空,轻轻开口,声音如淙淙溪流,传入每个人心中,「……年少的时候,连永远都说得那么轻慢。
还记得吗?
送给你的漫天繁星,那是我们最好的曾经。」
《繁星》!
居然是《繁星》!
通常演唱会开场,都会选择劲歌热舞,迅速调动观众的情绪,没想到江屹竟选了轻柔舒缓的《繁星》。然而在刚才那样的氛围中,这首歌反倒出奇的吻合,它就像是一个咒语,虽然安静,却瞬间将大家拉回多年前那个夏天。
那个炎热的夏天。
那个遇见江屹的夏天。
「啊——」周围忽然爆发出尖叫,彷佛终於忍无可忍!
这声音像是可以传染,紧接着,另一个区也响了起来!然后,是下一个区,再下一个区!终於,全场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江屹——」
「江屹——」
「我爱你——」
全场山呼海啸,光球也降到底部,江屹走了出来。舞台四周依然是黑的,只有脚底水波似的亮光,一圈又一圈,冲刷着他。
现场的热情似乎没有感染到他,他平静地看向前方,抬起手,慢条斯理解开了白西服外套的纽扣。大家看到他的动作,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江屹脱下外套,露出白色衬衣包裹的窄瘦腰身和完美腰线。
他右手拿着外套,彷佛思索了几秒,然后,往地上狠狠一甩!
那样用力,像是要甩掉什么禁锢已久的包袱,又像是终於找到了真实的自己!
「砰!」下一秒,几十盏大灯同时开启,舞台瞬间亮如白昼!
江屹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好几十名身材热辣的女孩,黑发红裙,每一个动作都透出如火的性感。背景音乐变换,几下响亮的鼓声,像是在酝酿一场大戏。
江屹被性感女郎们簇拥着,其中一个女孩伏上他胸膛,他也不推辞,反而用手指勾勾她下巴,那样轻薄,那样放肆。
转瞬之间,就从干净的星球小王子,化身邪魅放纵、统领全场的风流浪荡子!
适才的安静荡然无存,江屹望着台下,勾唇一笑,发出今夜第一个邀请,又好像预示着一切才刚刚开始。
「Kiss me,baby~」
「啊——」体育馆的尖叫彷佛要爆炸一般!
演唱会从7点开始,之前网上有人预料的冷场并未发生,江屹以《繁星》开场,然后是英文歌《kiss me》,劲歌热舞引爆全场。
接下来两个小时,他一首接着一首,间断极少,彷佛不知疲倦。而观众也近乎疯狂,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从未停歇!
当演唱会后半段,吕安杰、陆博、Aaron以及阿飞惊喜登场,五人齐唱《灰姑娘》时,全场气氛更是被推上了新一轮的高潮!
简唯听到有女孩一边尖叫一边喊:「我管他有没有女朋友!妈的我爱他!他结婚了生孩子了我也爱他爱他爱死他!」
简唯也喊得嗓子都要哑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江屹。他转型做演员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但即使是还在唱歌的当年,也从未见过他这样热情四射,没有一刻停歇。
也许是因为那时候,他身边总还有别的选手,不像今夜,整个舞台都是属於他的。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为他而来。
简唯忽然就感动得想哭。她的少年,在历经这么多年沉浮后,终於站到了这样的高度。
他实现了他的梦想,而他的梦想就是她的梦想。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舞台上安静了一会儿,江屹下去换衣服,重新上来时,已经换上白衬衣和黑色长裤。干净清朗的模样,和刚才那个性感勾人的男人又判若两人了。
他握着麦克风,轻声说:「接下来这首歌,是很多人期待的,也是我为这次演唱会特别准备的。」
立刻有人猜到,是江屹的新歌!他终於要唱自己写的新歌了!
简唯也激动起来,然而下一秒,就听到江屹说:「但在唱歌之前,我要先说明一件事,关於今天的新闻……」
简唯睁大眼睛,什么?他要做什么?
江屹:「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我想,我欠你们一个解释。」
全场哗然。在两个多小时的狂欢后,许多人都暂时忘了这件事,甚至想着,他不回应最好,什么都别说,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他却主动提起了。
那现在,他想说什么?
舞台的侧面,贺方明看着江屹,想起几个小时前。
飞驰的保姆车里,江屹靠在座椅上,说:「我一直希望,在我实力不够之前,保护好简唯,所以隐瞒了我们的关系。我要谢谢您,这期间替我摆平了许多麻烦。」
「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他说。
江屹转头,望着他笑,「但你今天的话,我不同意。」
贺方明不动声色,江屹道:「你说的办法,也许有一定道理,但不是我想要的。从前我们能好好隐瞒,是因为没人牵扯到简唯身上,可现在我们都被拍了,那样的照片,谁都能看出不对,再抵死不认,只会让彼此处境尴尬。尤其,让简唯尴尬。」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贺方明平静道:「你想过后果吗?」
「我已经拿了影帝,就算我的粉丝都不要我,也能在圈内立足。其实从一开始,我这么拚命,为的就是当这一天发生,我可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
他轻舒口气,语气平静,却透着坚定,「所以方明哥,我决定了。」
舞台上,江屹看着台下,无边无际的萤光棒,他知道,这里面有一根是属於她的。
下一秒,他闭上眼睛,开始清唱:
「我看到宇宙是片海,
我看到时光是条河,
我看到星星终将有归宿,
就像我沉溺在你的笑容。
我后来跨越过山海,
海那边,浮华与堕落相伴;
我后来斩断了荆枣,
路尽头,只有纸做的王冠;
我终於遇见了满天繁星,
却发现,原来你才是唯一;
我终於遇见了满天繁星;
却明白,只有你才是唯一。
我看到宇宙是片海,
我看到时光是条河,
我终於遇见了满天繁星,
却发现,原来你才是唯一;
我终於遇见了满天繁星;
却明白,只有你才是唯一……」
他唱得那样动情。一整个晚上,大家以为他已经足够投入,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深情款款,动人心弦。
没有伴奏,没有尖叫,整个体育馆一片安静,只有他的声音飘荡在上空。彷佛穿过风霜雨雪,终於传到心上人耳中的,一句漫长的情话。
「我终於遇见了满天繁星,
却明白,只有你才是唯一……」
一曲结束,台下一片茫然,江屹轻轻一笑,「拿下金像奖那晚,我曾说过,我是个愿望不多的人,很少会有强烈想拥有的东西。所以,我很庆幸遇到了一个人,让我尝到甜蜜,懂得不舍,学会思念。这首歌叫做《唯一》,是我专门为她写的,对我来说,她比一切都重要。我的工作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地方,她却希望我能更自由,可以做真正喜欢的事。那是她的愿望,也是我奋斗的目标,而今晚,我终於可以遵从自己的心意,将我最珍爱的人介绍给你们,介绍给全世界。」
他顿了顿,望向茫茫灯海,似乎想在里面寻找到他心中的那个人,「也是在今天我才想起来,在一起这么久了,有句话居然从没对你说过。不过在我心中,早就说过无数遍了。
「小唯,我爱你。对我来说,你就是唯一。」
全场终於尖叫。
江屹身后的大屏幕出现一张照片,简唯抱着圆咕噜,站开满樱花的树下大笑,她穿着白裙子,看起来那么活泼可爱,怀里的小猫像只雪球,和她嬉戏玩闹。下一张,依然是樱花树下,她闭着眼睛,微微仰着头,笑得乖巧而期待。江屹站在对面,圆咕噜隔在他们中间,江屹一手摀住圆咕噜的眼睛,像是怕它偷看,含笑吻上她的唇。
最后,这两张照片都消失,再次出现的,是观众席上戴着帽子的,已经泣不成声的女孩。
旁边的人发现了她,摀住嘴尖叫,全场都看过来。江屹朝她伸出手,「宝贝儿,上来吧。」
林皓和赖晓霜早就过来接她,没有人阻拦,所有人都让开一条道。简唯在泪眼朦胧中,看到斜前方的南瓜酱,她也满脸是泪,旁边是不知何时入场的杨柳青青、小溪儿、红糖团子,她们都在哭,但女孩子们望着简唯,唇边又有释然和祝福。
简唯像是踩在云端,一直往前走,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在等着她。她的阿屹在等着她。
她本来以为,一切已经很圆满了,他却让她相信,还可以更圆满。
9年前,在这个体育馆外,她第一次遇见他。
9年后,在同一个地方,她见证了他人生第一场演唱会。然后,在漫天星光下,在千万人的见证下,他对她表白。
他说,我爱你,你就是我的唯一。
她的青春暗恋故事,终於有了最完美的结局。
简唯终於上到舞台,江屹一把抱住她,四周太亮了,头顶无数的灯泡,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江屹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看向台下,萤光棒在黑暗中挥舞闪烁,彷佛浩瀚星海。
原来,这就是他在上面看到的。
江屹问:「怎么了?」
她喃喃道:「好多灯……」
他一笑,「对,像星星。」
两人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去,又引发一阵尖叫。
这样的热情里,简唯却摇了摇头。她抚摸男人的脸,很轻,却郑重地说:「我的星星,在这里。」
现场安静一瞬,忽然爆出大喊,「Kiss me!」
不知道是谁带头,很快,全场都齐声高喊,就像江屹开场时唱的那样,声音冲破云霄!
「Kiss me! Kiss me! Kiss me!」
简唯双眸含泪,江屹眼里居然也有了水光。两人相视一笑,就在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中,他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裙袂翻飞,她的笑声如同最美的乐章!
然后,他抱住她的腰,让她的身体略高於自己。她的手撑着他的肩,微微低头,长发垂下,落在他脸侧。
江屹仰头,轻笑道:「Kiss me, baby.」
璀璨光芒中,简唯终於低头,轻轻吻上了他。
《唯一的星光》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