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切莫动气,其实我也这样劝过义母,是义母自知身份低微,不敢与祖母同桌而食唐突祖母。况且父亲在场,义母还是要避讳的。父亲,你说是不是?」赵沉对着赵允廷道。
赵允廷还没说话,秦氏先开了口:「是啊,大爷说得对,娘,容夫人知礼,大爷又知恩图报,这事传出去便是一段佳话,娘就准了吧?反正他们夫妻早晚都会过来看望您的。」碍眼的人走得越远越好,至於那个容夫人,她巴不得丈夫一直见不到人。
她才说完,太夫人便狠狠瞪了过来:「我跟他们爷俩说话,你插哪门子嘴?数你话多是不是?」
秦氏第一次被婆母如此不留情面的训斥,还是当着赵沉夫妻的面,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手里帕子快要拧成了绳,忍不住想辩解,一旁赵涵轻轻扯了扯她衣摆。
秦氏只好闭了嘴,委屈地看向丈夫。
赵允廷没看她,却表达了同样的意思,「母亲,承远毕竟是他义母抚养长大的,承远尽孝理所应当,传出去对承远对赵家都好,母亲就应了吧。」对妻子对长子都好的事,他乐见其成。
太夫人绷了脸,秦氏迅速低下头,掩饰嘴角笑意。丈夫帮她说话,正好也说明他对那个容夫人无意,她怎么能不高兴?
赵沉见太夫人没有再反对,转身便要走。
「等等。」太夫人再次开了口,目光落在阿桔身上:「想尽孝也不必你们夫妻俩都去,让你媳妇陪着去吧,你留在这边,两边都尽了孝,相信你义母更高兴。承远媳妇,你说是不是?」
阿桔本来垂着眼帘站在赵沉一侧的,突然被问到,她愣了一下,抬头时见屋里所有人都盯着她,她不由看向赵沉,跟着往他身后躲了一步,垂着脑袋道:「我,我都听相公的……」
赵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配合道:「祖母,你也看见了,阿桔人笨不会侍奉人,让她自己过去陪义母我不放心,所以还是我们夫妻俩一起去吧。时候不早,不耽误祖母用饭了,晚上承远再来探望祖母。」
言罢直接转身离去。
阿桔当然低头跟了上去。
太夫人气的拍了一下桌子,扭头训斥赵允廷:「你看看,这就是你给承远找的好媳妇,唯唯诺诺一身小家子气,哪里配得上承远!」
赵允廷低头捧茶:「夫为妻纲,承远媳妇事事听承远的,夫妻俩才不会起争执。」
他明显存心成全,太夫人气都气饱了,起身离席。
外面赵沉却笑弯了眼,走到拐弯处便将妻子抱到怀里,低头审问她:「什么时候学会作戏了?」
第一次这般骗人,阿桔有些难为情,也有点畅快,扭头道:「在她们眼里,村里姑娘不就该是那样吗?」
村子里日子安定,但也不是说家家户户都和和美美的,坏婆婆欺负弱媳妇,凶媳妇苛待老实婆婆,什么样的人没有?她刚刚的怯懦是装的,却见过这样事事以丈夫为天不敢忤逆的人。刚刚被太夫人等人盯着,她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曾经见到的一幕,再加上昨天饭桌上太夫人的轻视,没怎么想就学了出来。赵沉根本不想留在这里,又不能闹得太僵,她总得帮他想个借口。
妻子一直都不是傻的,只是不想动坏心眼,现在学会使坏了,哪怕只是小小的坏,赵沉也高兴,在她脸上连续香了两口,「很好,阿桔你就该这样,该糊弄她们的时候就糊弄,越坏越好。」
并不算什么值得夸奖的事,阿桔催他往前走:「快走吧,别让娘以为咱们留在那边吃了。」
「怕娘不给你留饭?」赵沉边走边笑她。
阿桔不理他。
等两人进了馨兰苑,脸上还都带着笑,宁氏见了,心落了地,好奇地问是怎么回事。
阿桔红着脸低下头。
赵沉笑着看她,把妻子随机应变的小聪明说了一遍。
宁氏听完也笑了,更多的还是欣慰,儿媳妇能跨出第一步,以后就会越来越习惯了。
用过饭,她提了她会跟着夫妻俩一起去郭家的事。
赵沉当然求之不得,毕竟是亲姨母,他也不想让姨母恨他。记忆里的姨母只是不爱笑,并不是不喜欢他。
回到望竹轩后赵沉马上写了拜帖,安王府的很快写好,给永昌侯郭家的则略加斟酌了一番才下的笔。
「去把陈守叫过来。」写完拜帖,他吩咐翠玉去传话。
阿桔立即打起了精神。路上赵沉已经告诉过她,陈守是陈平的亲哥哥,这么多年一直守着望竹轩,侯府的事都是陈守派人给他递消息的,是他的心腹,从今往后赵沉便把陈守拨给她使唤了,赵沉不在的时候,外院的事尽可交陈守去办。
她随着赵沉去了堂屋。
门口很快便转过来一修长的身影,穿了身灰色圆领长袍,进屋后便跪了下去,朝他们二人各自磕了头:「陈守给大爷、大奶奶请安。」
阿桔飞快打量面前的男人。
约莫二十来岁,与陈平有三分相像,一双眼睛细长平和,内敛沉稳。
认识人了,她看向自己的丈夫。
赵沉一直盯着她呢,不知为何,看她端详别的男人,即便是当着他的面且事出有因,他莫名也有些不快。不过正事要紧,赵沉迅速甩开那不该有的荒唐念头,先让陈守起身。
陈守谢过之后站了起来,眼帘低垂,看着地面等候主子吩咐。
赵沉很满意,道:「以后你就是望竹轩外院管事,凡是大奶奶的吩咐,你照做即可,无需跟我请示。」
陈守弯腰行礼:「陈守谨记在心,大奶奶有事但可差遣。」
「劳烦管事了,这两封是给安王府、永昌侯府的拜帖,你亲自跑一趟送过去吧。」阿桔按照赵沉交的那般,把两封拜帖递了过去。
她坐着,陈守上前几步,恭恭敬敬接过,随即大步出了堂屋。
「怎么样?」见阿桔还望着门口,赵沉目光微闪。
「快过年了,两个姨母应该挺忙的吧,不知有空见咱们不。」阿桔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侧头看他。
原来她根本不是在看陈守,赵沉笑自己胡思乱想,重新与她说起话来:「再忙,真想见的话,总会有时间的,咱们看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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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很快就到了郭家。
丫鬟将帖子递进来时,郭夫人正在检查女儿临摹的字帖。家中长子自幼沉稳懂事,不用她费心。应该娴静的女儿却随了丈夫的性子,好动贪玩,在读书女红上不用心。昨日让她写的字,看似有模有样实则虚浮,如何见人?
郭明珠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见丫鬟拿了帖子进来,她马上就抢到了手里,「赵家的帖子?娘你坐着,我给你念啊。咦,竟然是我姨兄写的,娘,姨兄他已经回侯府了,啊,他说他成亲了,想带嫂子过来拜见你呢!」
「姨兄都成亲了!」郭明珠兴奋极了,恨不得马上去赵家看人。她讨厌姨父延平侯,对这个姨兄还是有些好印象的,两人差了三岁,模模糊糊记得姨兄每次来自家都会陪她玩。得知姨兄被送到乡下后,她心里的小复杂顿时变成了同情。姨母没了,姨父不待见他,姨兄真可怜,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
郭夫人愣了一下,接过帖子看。拜帖上字迹工整,强劲有力,英气扑面而来。
亲外甥,她妹妹的儿子。
已经成亲了吗?一点风声都没听说。
郭夫人放下帖子,对丫鬟道:「你去回话,就说我今日明日有空,他们随时可以过来。」
丫鬟领命而去。
郭明珠笑着坐到母亲身边,「娘,你不怪姨兄了?」这么多年没有听母亲主动提起过姨兄,想来还是有些迁怒的。
郭夫人看向女儿,就在郭明珠以为她会说什么时,郭夫人把刚刚被放在一旁的字帖重新拿了过来。
郭明珠立即垮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