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像是我亲手栽种的一盆花, 生虫、杂草、花开得不好看,都能叫我忧心。”沉吟半晌后,顾南衣才道, “因着是我选择要种的花, 便要令它出类拔萃才能放心。”
秦朗垂眼咀嚼思考片刻,问,“现在花开好了”
“也不过方才见了一面罢了。”顾南衣托腮想了想,客观地说,“看着还不错, 就是到底年纪还小, 得在那个位置上再坐个十几年, 方能沉稳下来。”
秦朗在旁注视着顾南衣。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甚至算得上凉薄与居高临下。
秦朗便安心了。
薛振那盆花早就被顾南衣一脚踢了, 再蹦跶也蹦跶不出个结果来。
就算薛振此后再来,秦朗也不必担心自己“除草施肥”下手太重引得顾南衣不开心。
花虽好,但既然已经开了,种花人便可以抽身了。
秦朗刚刚满意地转身要走, 转念一想不对, 又冷着脸重新逼问, “所以我和薛振比”
顾南衣笑了,她偏过头睨秦朗,眼里浸着年长人士独有的温柔与包容, “自然也是更喜爱你了。”
秦朗抿紧了嘴角, 视线左右轻轻晃了晃。
“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的从前, ”顾南衣道,“昭阳的一切,如今都同顾南衣没关系了。若你非要比个高低,那苏妩也不如你的。”
秦朗的视线不晃了,他定定地凝视了顾南衣半晌。
顾南衣还当他会沉默着回去刷碗,谁知道秦朗杵了半天,才道,“那我也是。”
他说罢便一脸冷酷无情地回了灶房。
了解的知道他是去洗碗,不知道的以为是要抄家伙杀人去了。
顾南衣愣了一会儿,摇头失笑起来。
她想起了秦朗的生母。
虽然许多人耻于提起她的名字、觉得那个贵女是疯了才会对秦北渊下药,可她从头到尾对秦北渊做的一切却都是理智驱使、条理分明、破釜沉舟的。
一个人一辈子就专心做了一件事,难怪秦北渊也栽在她手上了。
也不知道如今秦朗的这个性格,他的母亲会是怎么看
想到一半,察觉这个想法也相当无趣,顾南衣笑着摇头,将其从自己脑中抹去了。
秦朗便是秦朗。
顾南衣家附近的几处院子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就全换了主人。
苏妩本是想买最近、临着隔壁那一套,谁知对方打死不肯转手,她查了之后才发觉那院子的主人竟然是楼苍。
苏妩气得咬牙切齿,只得退而求其次买另一头稍远几步的,谁知道也刚被人高价买了,甚至不知道姓甚名谁,顿时心生警惕。
寻常的房屋易手,只要有些门路,一查便知道屋主的名字,若不是心虚,谁家藏得这样严
而整个庆朝能瞒得过苏妩家里眼睛的人屈指可数。
换句话说,不是秦北渊就是薛振。
苏妩掉头就去找了杜云铮,两人一阵合计,换了几条路,终于查明那神秘的户主。
苏妩看着名字皱了眉,“没听说过这个姓氏。”
杜云铮呸了一声,“没听说过就对了,对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顾南衣在旁听着他们争论,心中却很是笃定那神秘户主背后的人是谁。
就算不是薛振,也不可能是秦北渊,最多是太后。
这便要看这六年间,薛振将皇权收了多少在手中、是否还能够放任宋太后和宋家同从前那样频频作乱了。
说不是秦北渊,理由也很简单。
进了汴京城,便是跑到了秦北渊的眼皮子底下,他全然没必要买个房子令人近距离监视,多的是眼线每日将他想知道的事情回报给他。
哪怕是皇宫之中,能瞒得住秦北渊的事情也不多。
“阿妩不必破费了,”顾南衣道,“左右你买了院子也不会搬来住。”
即便已经过了好几日,听见从顾南衣口中唤出的“阿妩”,苏妩还是每每忍不住心神晃荡。
她定了定神才道,“就算不住,这周围的我也得都买了,免得到时候不长眼的人偷偷凑到殿你身边来。”
“这倒也不用,”顾南衣慢悠悠地说,“我既然来了汴京城,该碰的人总是要碰见的。”
苏妩顿时安静了下来,她用一种难过又清朗的眼神注视着顾南衣。
顾南衣“”她知道秦朗定然同苏妩说了什么,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才叫这小丫头这般一惊一乍的。
“南衣看起来比我小一些,”苏妩转移了个话题,道,“今年该是几岁了”
顾南衣道,“许是小上一些,算算该十八了。”
苏妩和杜云铮的动作同时一顿,两人转脸打量起顾南衣的面容来。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十五岁的姑娘同十八岁的姑娘看起来可不是一个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