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春后,青城的天气就变得阴晴不定。
就像今天,白日里还是灿烂暖阳,夜间便下起了绵绵细雨。
俞钦沛迎着寒风与归庭对视,料峭的夜风吹得人脸颊发疼。
他吸了吸鼻子,弯唇笑了一下,随之收起撑衣杆,弯腰捡起地上的打包袋,拎起来示意了两下,无声的张了张嘴,“给你带了宵夜。”
说完,他怕对方没听懂,用手做了几个吃饭的动作。
归庭读懂他的唇语,也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望着对方那瘦弱的身躯,连忙打开窗户,寒风裹挟着细雨迎面兜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他轻声喊道“你等我一会儿。”
归庭迅速穿上外套,来到厨房,看到煤炉上李母为他温着当宵夜的鸡汤,从厨柜里翻出保温桶,倒了满满一桶。
厨房里的动静有点大,惊动了在房间休息的李母,李母披着外套走过来,问他喝汤怎么还用保温桶。
他拧上保温桶的盖子,拎在手中,道“俞钦沛请我吃宵夜,我想着不能空手去,就打算把汤带过去分他一点。”
李母莞尔一笑,她穿上外套,边找围裙边说道“你们俩个大小伙儿,光喝汤怎么够,这样,你先去找小俞玩,妈给你炒两菜送去。”
“不用了,妈。”归庭按住李母穿围裙的手,“俞钦沛带了吃的回来,我带汤过去就够了。”
“也行。”李母见儿子头一回晚上找朋友玩,便道“明天你不用上课,可以玩晚一点,只要别熬通宵就好,去吧,带钥匙了吧”
归庭点头,亲自送李母回房间,这才出门来到隔壁。
大门虚掩着,明亮的光线透着门缝斜落在回廊的地面上,被拉的又细又长。
他推开门,溢满整个屋子的烤串味扑面而来,抬眼望去,但见一道清瘦的背影正站在餐桌前,似是在忙碌些什么。
俞钦沛听到推门声,心头一滞,拿着筷子的手蓦地握紧。
他有好些天没见李归庭了,除了俩人上学不同路之外,还有两个原因,其一上次找李归庭指导功课,功课没学出个什么名堂来,光看李归庭发呆去了。
最重要的是,发呆就算了,还叫人李归庭给发现了。
其二,李归庭跟他不是同类人。
他本质上跟胖子、林子一样,都是得过且过,混一天是一天的人。
而李归庭他这周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李归庭这个名字在学生圈还挺有名气,这名气与他们这些混日子的学生不同,是让人羡慕的正面形象。
他在心中引以为傲的同时,也有些不安。
李归庭越优秀,就衬得他越低劣。可就算是这样,他却依旧想跟对方做好朋友,想跟对方亲近。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声又一声,就像是踩在他心尖上一样,每每响一次,心脏就不受控制的紧缩一次。
他垂下头,竭力遏制住心头的紧张,继续拨手中的烤串。
归庭拎着保温桶走近了才发现俞钦沛正用筷子把烤串拨到盘子里,他瞥了眼餐桌,桌面上摆了几盘拨好的烤串和生蚝,唇角不自觉的弯了一下,“我给你带了我妈煲的鸡汤。”
他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又去了厨房拿出两个碗来,用汤匙舀了两碗,推了一碗给满身寒气的俞钦沛,“汤是我刚从砂锅里盛出来的,你先趁热喝点,暖暖身体。”
说着,他接过俞钦沛手中的活,道“烤串我来弄,你喝完汤去洗个热水澡,免得感冒了。”
低垂着脑袋的俞钦沛眼眶一热,水雾霎时弥漫了他的眼眶,遮住了视线。
他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关心过,他妈就那样,继父眼里根本看不到他。
姥姥算是唯一对他好的人,但姥姥同时还是他妈的母亲。小时候姥姥体谅他妈当后妈不容易,帮着他妈带继女继子,完了还要操心他妈的肚子,分给他的精力有限,等他长大一些,姥姥就因生病去世了。
归庭见他半天不作声,还以为对方正在为上周末的事尴尬,正想开口,忽地听到对方吸了吸鼻子,手中动作一顿,刚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俞钦沛整理好情绪后,坐下身来,端起冒着热气的汤,抿了一小口。
汤一入口,浓香已经在鼻喉间游荡,味鲜而浓,鲜而不腻,香醇浓郁,随着喉头的滚动,滑入胃部,霎时浓郁的香气在胸口漫开,好似一股和煦的暖风,驱散了心头那点阴霾和寒冷。
他不自觉的扬起唇角,开始大口的喝起来,淋了点雨的身体开始慢慢回暖。他三两下搞定汤,舔了下唇瓣,哑着嗓音回味道“李归庭,我先去洗澡换身衣服,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归庭点头,可还是没有先动,等了十来分钟,才跟对方一块吃。
俩人沉默的用着宵夜。俞钦沛经过一番情绪起伏后,又见归庭只口不提上周末的事,便渐渐放松了下来,想找个话题来缓和一下客厅沉默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