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日光炽烈,穿过云层,将街镇上的青砖烤得发红发烫,树阴深处,远来看去绿浓红稀。
穆容走在前面,踩着影,神情惬意,周渡缀在后面,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
“走那么慢干什么。”
穆容转过身回头,瞧他那副被人欺负了的兔子模样,别说当真还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容姐。”私下里周渡将穆容认作了姐姐。
“你说我刚才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站出去出风头。”局促地挪着步子,卷翘的睫毛垂下,鸦青下是一片暗淡,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变会容易患得患失。
走到周渡身边,女孩子本来就发育的要早些,穆容虽然要消瘦一点,但个子却要比周渡高上半个头。
弯起指,在他脑门上敲了敲,“周渡,善良是没有错的。”
看着他逐渐亮起的褐瞳,穆容却撇开脸看向来时的路,语气变得严厉,“但你还有资格善良吗”
冷硬着脸,残忍的撕裂开少年脆弱不堪的心。
她不是周渡的老妈子,能够容忍周渡的任性与莽撞,这次是在拜仙镇上,有寒山派的规矩压着,但下一次呢,谁又能来为他的善良买单
“可是大家都选择沉默的话,这个世界还有正义吗”残忍的现实却没有折断少年的倔强,周渡红着眼,紧咬住后槽牙,仰着头反问穆容。
明明他们应该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可穆容却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安全感,周渡想,容姐一定也是受了许多苦,才会变成现在用长满刺的外表来保护自己的样子。
“笨蛋,只有你比他们厉害,他们才会听见你说的话,你弱小的时候,他们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就像达官显贵不会在乎卖花女的喜乐,上仙尊者更不会在乎凡人的死活。
穆容望向来时走的那条路,穿过人流,穿过山川,仿佛看见了站在太虚剑后山顶上的自己。
她的撕心裂肺,她的肝肠寸断,无人听,无人看,就算她粉身碎骨以后,她的名字也被死死钉在了太虚剑宗的耻辱柱上面。
如果她的剑再厉害一些,不,不只一些,她的剑比谢玄还要厉害的话,她就能保护好俞麟,证明,自己的清白。
“周渡我和你一样,有着血海深仇要报,所以我不能死,如果你下次还这样冒失,我一定会弃你而去。”
樱红的薄唇说着最无情冷漠的话,黑眸微闪,复而无比的清醒与决绝。
或许从前周渡有资格慢慢去接受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但是现在的他,就跟一只误入狼窝的小白兔,不早一点醒悟,就算是去了寒山派里面,也只有被人吃干抹净的份,毕竟就连穆容自己都差点着了唐樘的道。
收回目光,穆容转过身继续向前大步走去,唐渡低着头沉默的站在原地,双拳紧握,唇边被咬出了一排深深牙印。
“我会变强的”猛地抬头,朝着穆容的背影大喊了一声,然后提着裙追了上去,眉眼间的愁虑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毅与执着。
在周渡看不到的位置,穆容弯了弯唇角,嘁笑了一声,“臭小孩儿。”
第二日,天还未亮,整个拜仙镇就苏醒了过来,客栈上下人来人往,都是准备去寒山派参加今日收徒大典的男男女女。
从修炼冥想中睁开眼,穆容习惯性的先把小白掏出来瞧一瞧,还是没有醒,如果不是小白的吐息还算平稳,穆容都担心它真的会一睡不起了,不过好像小白身上的黑色鳞片又少了一些了。
“叩,叩。”有人敲门。
穆容正好洗漱完,挑了件竹青色的男款劲装穿上,头发用同色的发带扎好,还用石黛将淡眉化浓,模样更剑眉星目,硬气几分。
打开门就看见周渡穿着条桃粉色的轻便裙装,举着烧饼,俏生生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