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皇上来看您了。”
德嫔乌雅氏侧依在软榻上,墨发披散在肩膀、榻上,她闻得宫女之言,右手缓缓撑起身子,眉间似有点点轻愁,话声娇媚婉转道“快为我梳妆。”
然此时康熙已经大步踏进来, 几步行至德嫔榻边,扶着她的肩头, 怜香惜玉道“朕知你身子不适,不必起来。”
德嫔看着康熙的眼神中充满爱意和仰慕,柔柔道,“谢皇上体谅。”
康熙怜惜地挑起她鬓边的发丝, 轻轻挽在乌雅氏耳后,“今日宫外传来消息,胤禛和胤祚病情危急,御医们医治尚有余裕,不必过于担忧。”
德嫔泫然欲泣地靠在康熙胸膛上, 哽咽道“臣妾自胤禛和胤祚染上天花,整日里眼前都是胤祚喊臣妾额娘的模样, 吃不下也睡不好, 如今可算是听得一丝好消息。”
康熙抚着她的发丝,叹道“朕疼爱的儿子出痘,也与你一般寝食难安。”
德嫔搂紧皇上的腰,一边忍着泪意一边善解人意地劝慰道“皇上日理万机, 千万要好生保重您的身体,否则臣妾定是无法原谅自己,便是胤祚病好了,恐怕也会自责不已。”
康熙又叹息一声,“胤禛和胤祚都是聪慧懂事的孩子”
“就在前几日,胤祚还在臣妾跟前撒娇,臣妾”德嫔眼角一滴泪缓缓滑落,悲不自抑道,“臣妾实在是想不到为何会这般突然”
“时也,命也。如今治痘之术已比从前更加精湛,孩子们定然会平安度过危机。”
德嫔微微仰起头,信任地看着皇上,语气轻柔却坚定道“是,臣妾相信皇上,胤祚和胤禛定然会平安无恙。”
康熙手一顿,他向来多思,德嫔语气中的差异并不明显,可稍一回想,便发现她口中提及六阿哥胤祚比四阿哥胤禛更多些。
四阿哥不比六阿哥自小长在德嫔跟前,母子之情淡一些实属正常,可理解归理解,康熙心中却难免生出几分兴味索然来。
德嫔许是太过担忧儿子,一时失了她从前的谨慎,竟是也没发现皇上的异样,一副强忍愁绪的模样,柔声问道“皇上今晚可留宿在永和宫”
康熙原本确实是这般打算的,然而他此时并无兴致,便道“朕还有奏折未批,这就走。”
德嫔有些许失落,随即又如解语花一般,温柔道“如此,臣妾便不耽搁皇上正事了。”
康熙微微颔首,顺势起身。
“臣妾送您出去”
她一脸憔悴,康熙手按在德嫔肩头,微微使力止住她的动作,“不必起身。”
德嫔感怀于皇上的体贴,脸上现出少许红晕,“皇上慢走。”
康熙随意地点点头,直接转身出了永和宫。
梁九功跟随在康熙御辇旁,恭敬地问道“皇上,回乾清宫吗”
御辇正好路过淑贵妃的承乾宫,若是往常,康熙无事恐怕会进去坐一坐,可现下他并无宽慰探望她的心情,便目不斜视略了过去。
而对于梁九功的请示,康熙沉默不语,及至景仁宫附近,才忽然道“去毓庆宫。”
“是,皇上。”
梁九功领了话,立即冲着銮驾前开路的侍卫太监喊道“摆驾毓庆宫”
此时,毓庆宫中
容歆亲自端着刚沏好的茶走进太子的书房,将茶盏放置在太子胤礽右手边,眼睛随意一扫,便见他笔下一个“祚”字,不解道“怎写了这个字可是担心六阿哥”
六阿哥病得比四阿哥要重一些,性命之忧更重,因此容歆如此猜测。
而太子放下笔,摇头道“并不全是,今日舅舅长泰替索额图捎了一句口信与我,涉及到胤祚。”
他一提到索额图,容歆稍稍有些敏感地问“所为何事”
“皇阿玛为六子命名为祚,恐有传祚位与其之心,于储君正统不利。”太子神色淡淡地端起茶杯,“意欲趁此机除之以防有大患。”
“除掉”
容歆如今手上也不是没沾过血,但她从未肆意滥杀过,自是无法轻飘飘说出要杀死某个人的话,而且对方还是个孩子,因为一个名字便如此小题大做,似乎可笑了些。
太子瞧见她的神色,微微牵起嘴角,“姑姑心中所思想必与我相似。若是胤祚没有熬过去,我无话可说;但今日我若是仅因为一个名字便对亲弟弟下杀手,难保他日我不会视人命如草芥,如何为百姓所信服”
容歆正欲回答,忽听窗子响起两声短促地敲击,便又改口问道“六阿哥之名并非今日才有,若是有揣测早该有了,偏偏此时有人在您耳边嚼舌根,恐怕心怀不轨”
太子眼神一闪,微一抿唇,说道“自皇阿玛允我在内阁旁听之后,耳边常听到各种声音,揣测胤祚名字之类的言论也是屡屡耳闻,我实在是不能理解。”
“殿下有何不解,皆可与我说说,我便是不能为您解惑,也可听您倾诉。”
“皇阿玛先前便说过,我们兄弟之名,多为福气之意,祚也有其意。”太子面无波澜道,“可如今挑拨之言频出,有心之人,难道是非要我们兄弟阋墙吗”
容歆叹道“您不会受挑拨,皇上是知道的。”
太子摇头,似是极难过道“如今胤禛和胤祚危在旦夕,我和大哥作为兄长,不能陪着弟弟度过危机,还要受那等人挑拨,时日久了,兄弟之情何在”
“左右您和大阿哥已经出过痘,若是实在担心,不若”
容歆话还未说完,书房外便响起梁九功的喊声“皇上驾到。”
喊声极近,而下一秒,门被打开,康熙沉着脸迈进太子的书房。
太子惊起,立即绕过书案,跪在皇阿玛跟前道“皇阿玛万福,儿臣不知皇阿玛御驾亲临”
“起来吧。”
康熙走到书案后坐下,正正好好看到太子所写的字,双手拿起纸一抖,问道,“何人在你面前挑拨”
“皇阿玛”太子面有惊色,“您、您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