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公,只怕这人是不能留了。」
还未坐下,主薄冯平就急急说话,方才魏景冷冰冰的目光如今还让他脊背发凉。
冯平此言一出,立即得众人附和,屈承神色凝重,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如此大的危险感,哪怕凶残弑杀如那濮蛮首领。方才尝试拉拢,魏景毫不领情,他当即就动了除去的心思。
「只怕此人不好除啊!也不是是否会武?」
这和以前那些文弱书生不一样,进了平陶,就任他们宰割。
屈干一听,连忙道:「阿爹,那人会武,正是他害得儿子磕断门牙。」他已将魏景等人认出来了,把前事说了一遍,咬牙切齿:「待拿下,我必要将他满口牙都敲下!」
他不忘邵箐:「他身边那美人儿得归我,我先看上的!」
屈干十分警惕地看了父兄一眼,父子几个皆是同道中人,他唯恐被抢了先,话罢又顾忌亲爹,不甘不愿补充一句:「你们要用也不是不行,只是得等以后。」
「浑说些什么?」
屈承眉毛一竖:「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惦记着这事?!」
魏景身边女装的就寇月和王弥,王弥姿色最好,但也不算稀罕,生育过也非少艾,平陶街上都不难寻获,居然为了这么个女人顶撞老子,这小子就是混不吝!
屈承心绪不佳,怒声骂了小儿子好几句。屈干不忿,高声叫屈:「才不是那个妇人,我说的是男装那个,站在那杨泽身边的少年!」
「胡说八道!」
邵箐伪装技术过硬,诸人回忆一下,那分明就是个少年,何来美人?屈承「啪」一声重重击在案上:「我看你是睡女人睡糊涂了!」
「阿爹,三弟年轻不知事,多教教就是,何须动怒?他身上有伤,让他回去且歇着罢。」
屈家三兄弟,都不是同一个亲娘生的,长大了,自然要争。这不,屈干长兄不动神色给他上了眼药。
「滚!出去!别杵在老子跟前碍眼!」
屈干长兄暗喜,神色却凝重:「阿爹,也不知那杨泽在平陶住了多久,咱们要不先探听一下情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屈承颔首:「可。」
父亲怒转欣慰,兄长露出笑容,被赶出去的屈干极不忿,只他也不敢捋亲爹虎须,只得愤愤回院。
门牙位置很疼,身上淤青也疼,越想越郁愤,连晚饭也没吃下,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一骨碌坐起来,望向正透进一片银白月光的西窗。
他这院子临西墙,隔了一条小巷就是县衙后院。
凭什么不信他!
那就是个娘们!
屈干眼珠一转,干脆站起披衣,拉开房门悄悄往西边去了。
要说这平陶县衙,就和他家后院一样,就算押了十把八把大锁,也不妨碍他来去自如。
……
说是只整理睡觉得房间,但干起来活儿很不少,邵箐只吩咐袁鸿替她搬了些桌椅重物,余下抆洗这些,就自己来。
寇家姑嫂倒抢着给她整理,但她拒绝了。没办法,活多人少王弥寇月还得洗刷灶房呢,单单那几口生锈的大铁锅,就够费劲的。
从半下午到天黑透,大伙儿累得伸不直腰,晚膳是出去买回的,连带添置了衾枕油灯等日常用品。
屈承倒使人送了来,但他们没用。
邵箐送油灯晚膳给魏景他们时,见三人正各自摊开宗卷细细看着。寇玄颜明先筛一遍,觉得可能有用就递到魏景案头。
这明显是有进展的。
她面露笑意,魏景嘱咐:「你早些歇下就是,莫要等我。」
「嗯。」
邵箐腰酸腿疼,恨不得立即躺下,不过她笑道:「这不还得梳洗一番吗?」
她拍了拍鬓发,居然还往下扬了好些尘土。
邵箐离了书房,赶紧吩咐袁鸿给她拎水,注入屋内刷干净的大浴桶当中。这袁鸿也是个没用的,这么一个大男人,拎了两桶水就气喘如牛,急得寇月撸起袖子就上。
她无语,帮着寇月抬了一阵,水有七八分满了,就栓了房门。陌生地方邵箐很谨慎,她仔细检查过屋里的墙壁门窗,见虽旧了些但完好无缺,这才放心解衣沐浴。
伴随着屋外淙淙水声,洗了头发,坐在宽大的浴桶里,热水浸过肩颈,酸疼疲惫的身躯阵阵舒畅,她叹慰一声,泡了一阵子,才开始撩水洗澡。
洗着洗着,盘在头上的长发掉下来,溅起一脸水,邵箐抹了一把脸,抬手重新盘发。
头发盘好,她抬头,不经意动了动脖颈,目光随着漫不经心转动。
无意中扫过后窗,倏地,她动作一凝。
邵箐竟直直对上一只眼睛。
窗纱被人从外戳了一个洞,一只眼睛立马凑上来。洞很小,睫毛眼眶一点不见,只看见一个圆鼓鼓的黑色瞳仁,周围包着一圈眼白。
「啊!!」
她吓得心跳都停了半拍,短促一声尖叫,一个水瓢砸过去。
……
尖叫声划破夜空,在此同时,魏景身形已自西厢急掠而至,他面罩寒霜,一脚踹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