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魏景顿了顿,轻描淡写:「我取了此贼小命。」

话这么说也没错,最后的最后,这屈干确实已追随他二个兄长往黄泉路上去了。

但其中过程,他并不欲详细给她分说,经过合乡那一场争执,魏景察觉邵箐并不喜这些。

然而邵箐虽和他相识时间不长,但彼此却是多次同生共死,又日夜相对,对於魏景神情语气间的细微变化,她隐有所觉。

「还有呢?」

她突然想起前些天夜里,屈三潜入的当晚,魏景搂着她在屋顶飞跃,曾恨道,他必要将此贼一双招子挖出。

挖目?!

彼时,邵箐以为这只是他愤懑之下的一句怒言,毕竟绝大部分人都会放放狠话的,本不足为奇。

但此时,联系午间的那声惨叫,她瞪大眼睛看着魏景,一丝寒意悄悄从脚底窜起,爬上脊椎,大夏天的傍晚,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自然不会同情屈三的死,毕竟对方不死,死的大约会是他们。这屈家为非作歹多年,手上血迹斑斑,人命无数,死了只会让人拍手称快。

但杀之前的这个操作,让人有些不适,邵箐死人也见过不少,但一想起那个画面,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魏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阿箐,此贼竟敢如此冒犯於你。」

既然邵箐看破,魏景也不隐瞒,他一双黑眸闪过一抹沉沉暗色:「即便剜了他一双贼目,也难泄我心头之恨!」

他皇子出身,若知悉妻子被贼人偷窥沐浴,大怒杀之本乃常事,更何况邵箐於现今的魏景而言,本就远超寻常意义上的妻子。

他出奇地愤恨,恨不能将屈干扒皮拆骨,大卸八块,如今不过剜去双目,已是托他需尽快接掌平陶之幸。

「夫君!」

魏景眉目中透出戾气,森然的语气中隐带一种血腥之意,竟仿佛与从前在合乡发生争执那会重叠在了一起。

彼时他欲杀寇家人,被邵箐阻止情绪失控,狂乱而嗜血。

邵箐心脏重重地跳着,突然她清晰地意识到,若魏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必定会成为一个暴戾弑杀之人。

对别人残忍,自己也活在深深痛苦当中。

她不希望他这样。

一起逃过命,跳过江,互相搀扶依靠至今,不管日后如何,她都不希望他往这条路上奔去,一去不复返。

「夫君,我有些害怕。」

邵箐蹙眉说道:「我只要一想那个情形,心里就不大舒坦。」

她将心中感觉如实说来,魏景心头一紧,罕见面露急色:「你害怕我?」

「并不是。」

邵箐并不害怕他,只是对诸如挖眼割鼻之类的操作很有些怯,她喘了口气,低低道:「夫君,你以后不要这样做好不好?」

「屈干潜入后院,窥视於我,又横行乡里多年,强占民女,手上人命累累,实死有余辜。然此等恶徒,戮之即可,何须为他玷污自己的手?」

她温声软语,目含希冀,让魏景方才瞬间涌起却盈满心胸的那腔恨戾缓缓平息下来,消褪不见。

哪怕魏景并未觉得此举有多不妥,但他对上她一双满带期盼的杏目,还是不欲让她失望,点了点头:「嗯,好。」

「我听你的,下回再不行此事。」

邵箐目中闪过欣喜,展颜一笑:「夫君你真好。」

笑靥如花,眉目松乏,她不知,自己方才身上隐带的一些惶惑和沉重已悄然消失。

魏景唇角不禁挑起。

……

在魏景全面掌控平陶的次日,鲍郡尉率领着数千郡兵从高陵赶至。

这是个一脸虯须的中年男人,脸黑体壮,一身朱甲,初初见魏景也是吃了一惊。

千里迢迢,初来乍到,就干脆俐落直接捣破私盐一案,杨泽乃能人,鲍忠其实已很有心理准备。但眼前这个颀长英俊,气场十足的年轻男子,依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好,好极!」

诧异过后,就是欣喜,从「杨泽」递信及帐册给他的那一刻起,这位县令便是投於他一派了。己方能多了一个出色人才,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以子况之能,如何平调往这西南边陲来了?」

「泽年轻自负,马失前蹄,惭愧惭愧,此后定当引以为戒,再不敢犯。」

魏景这话含义甚广,任何情况都适用。而鲍忠询问只为表示亲近,也不是为了答案的,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犯些小错,有甚不可?子况无需介怀!」

一个能屈能伸,态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另一个存心亲近,表现得极为热络。一时,笑语晏晏,这二人处得十分融洽。

对於屈家人察觉不对,铤而走险欲诛杀魏景,而魏景临阵宣其罪行,导致兵卒倒戈,先一步拿下一干案犯一事,鲍忠不但没有异议,反而大加褒奖。

说魏景临危不惧,应变得宜,实有勇有谋。

魏景笑笑:「一切不过借鲍郡尉之威罢了,泽不敢居功。」

他谦虚一句,接着又道:「只如今私盐案告破,断了濮蛮财路,恐蛮族心怀怨恨,会出兵扰我平陶。」

这才是魏景今日的主要目的。

他现阶段的目标,是暗中潜伏积攒势力。然一上任就大肆增召兵卒,总需要一个不惹四方瞩目的理由。

如今这私盐案,实一石数鸟。

先前的十余年,由於双方暗下有私盐交易,所以濮族和平陶一直相安无事,十分和谐。平陶一方需要防备的也就是时不时来骚扰一下的夷族,所以,县中常驻兵卒二千已足矣。

然此一时彼一时也,大大开罪了濮族之后,二千显然不够用了。

魏景道:「若要同时防御濮夷,这县兵只怕得有四五千之数。」

明面五千,至於私底下的,慢慢着手不冲,这平陶附近山高林密,隐兵不难。

鲍忠无有不应,大包大揽:「我返高陵即去信二公子,你放手招就是,无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