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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袁鸿的命也不知好还是不好, 他心脏长得比正常人要偏一些,箭头又刚好卡在两根肋骨之间, 没有射得太深,扑入凹地出口时,虽伤势不轻,但远未到危及生命。

但他已经吓晕过去了,这凹地出口已被突围的蛮兵占据,他好比羊入狼群。

两个濮兵顺手将这具瘦弱的「屍体」接住, 抬在头顶用来挡箭,一路往外冲杀出去。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毕竟那支短箭还插在他左心口的心脏位置, 但没想到濮兵突围成功后刚想把他扔下,他却突然哼一声, 动了动。

还没死?

没死就没死吧, 濮兵正要上前补一刀, 谁料不远处的伽罕突然道:「带上他。」

他眯了眯眼,他记得这人是站在平陶谋士身后的, 随卫不少保护甚严,说不定后面有用。

「喂他吃点药,不要弄死了。」

……

这一幕, 落在了韩熙遣去确定袁鸿生死的人眼里。那人不敢自专,一边继续跟着, 一边留下联络暗号, 好等同伴发现并增援后, 他再上禀请示。

魏景知悉后皱了皱眉,立即遣人追踪上去。不过他没想到,第一个将消息带回给他的,却不是他麾下哨探。

而是夷族首领蒙莫。

当夜,他前来相投,庄延引见的。

……

二蛮突围后,已是傍晚,秋季的丛林天黑得早,魏景命择地紮营。

戌初,本在营外僻静处如厕的庄延,无意一抬头,却发现不远处一丛灌木忽无风微动了一下。

他心头当即咯噔一下,不待他反应,一条黑色人影在夜色遮掩下扑过来,捂住他的嘴巴。

这人正是蒙莫。

这个胆大的夷族首领竟只身前来,在丛林间灵活得如猴子一般的他借着夜色遮掩,成功避过附近的明暗哨岗,逼近平陶营外。

再往里就不行了,他需要有人引见,而恰恰好,他记得庄延是平陶县令身边的人。

……

「禀主公,今有夷族首领蒙莫来投,他说有重要消息可告知主公。」

脸色尤带惊吓后的青白,庄延不敢耽误片刻,他直奔主帐请见。

「哦?把人叫进来。」

魏景挑了挑眉,对比起这相投的夷族首领,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个「重要消息」。

……

夜色中,一个异族男人悄悄被引进主帐。他只比魏景矮小半头,头帕插了彩羽,一身黑底彩绣的色彩斑斓的圆领短袍,浓眉大眼,三十出头年纪。

魏景认得对方,就是白日刚交战过的二蛮首领之一。

他端坐上首,淡淡看着对方:「你欲投我?我如何相信你,又为何受你相投?」

很直接,很现实的问题,蒙莫也爽快,朗声道:「我只身入你兵营,足可表明诚意。」

没错,他一个人来的,要是魏景翻脸,立即拿下他杀了,死了也白死。

蒙莫道:「我不知县尊意欲何为,但我能全力配合,只求县尊若要诛蛮,还请去濮存夷。」

从昨日开始,蒙莫一直抱着怀疑谨慎的态度,收缩兵力尽量处於后方,冷眼旁观。

下午的突围,他不像伽罕那般认为族人勇悍,故而成功脱身,他觉得,那名年轻的县令是故意放走他们的。

这般围而不歼,对方意欲何为?若是所谋甚大,自己的族群需要和濮族一样死磕到底吗?

夷族和平陶的仇怨远不及濮族,之所以同意合兵,无非利益被侵犯心有不甘罢了。现在发现另一边风险要大得更多,心生退意才是正常。

蒙莫远远眺望魏景,他对这个年轻男人极为忌惮。

可是贼船上了可不好下,左思右想,他决定投魏景,或者说合作也行。

他直觉,自己知道的东西应是魏景想要的。

「我愿与县尊歃血为盟,我族从今绝不出山掠劫商旅,与平陶和平共处!倘若县尊再助我除了濮族,此后,我愿供县尊驱使!」

歃血为盟,在西南蛮族眼中,是一件极神圣的事,一旦立下绝不可违。

魏景站起来:「若你带来的消息确实让我感兴趣,接受你的相投,未尝不可。」

……

时间回溯到傍晚。

濮夷二族败军一路逃出数十里地,将敌方甩得不见踪影,惊魂未定这才停下略作休整。

来时五千多的合兵,如今只剩下不足四千,损失三分一,且濮人占大多数。

族中壮丁一下子少了近一半,伽罕面目狰狞:「我必要将那姓杨的碎屍万段!还有高陵那鲍董二贼!」

狠话放了,但实际操作却千难万难。战,战不胜;甚至如今想出山掠劫,都极为忌惮。

没有那么多族人可以继续牺牲了。

一个脸上花了彩色花纹的男子阴恻恻道:「伽罕,我有一策。」

花纹男瞥了眼就坐在不远处的蒙莫等人,凑在伽罕耳边,低声说了一阵。

伽罕双目立即迸发出异彩:「好!好计策!」

他急急回头吩咐:「去,去请了巫医来给那男的诊治,务必救活!」

这男的,说的就是正昏迷的袁鸿。

一直垂眸不语的蒙莫,眸光闪了闪。

……

「他们交谈十分隐晦,我听不到具体计策,只不过伽罕十分笃定,说要一石二鸟,让鲍忠董度乌沙不保,让你锒铛入狱,赔上小命,牵连全家。」

蒙莫很爽快说完,又十分肯定地对魏景道:「这话肯定是真的,你们杀了那么多濮人,伽罕若不复此仇,他首领的位置就坐不下去了。」

「那男的也是好运,心脉偏於常人,箭头还被卡在两肋骨之间,伤势看着厉害,其实不重,最多养十天半月,就能好全了。」

那确实够命大的,不知正为妹婿的「牺牲」而哭泣的寇玄若知道了,会有何感想?

「让鲍忠董度乌沙不保?让我锒铛入狱?」

袁鸿未死落入濮人之手,魏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此人虽是隐患,但知道的事情其实很少。他虽知魏邵二人自河滩而来,但也仅仅曾就此和真杨泽的河滩杀人案联系在一起罢了。

来平陶的路上,由於寇玄的有心防备,他甚至不了解当初大范围搜捕的正是黔水登岸者。

如今的他绝无可能造成威胁,相反,倒很可能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