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戛然而止,那二人也干脆,对视一眼,拱手直接齐声道:「禀殿下,明年春汛,最冲夏讯,陈留至扶沟段大堤必决!」
「很好!」
魏钦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随即挥挥手:「行了,你二人下去领赏。」
结论得出后,接下来的商议就二人能参与的了。这二人也心知肚明,恭敬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殿下,果然如某先前所料,黄河大堤必决。」
坐在右边最上首的谋士,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他捋了捋须,笑道:「泽国千里,民变必生,殿下正可趁势而为,起兵拨乱反正。」
山羊胡拱手:「殿下莫再犹豫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除去前太子与齐王,先帝膝下诸子以殿下最尊,正该位居九五,统帅万民!」
说起这个,魏钦面色一变:「那卑贱宫婢所出之子,也配受孤三跪九叩大礼?!」
他呸了一口,余怒未消,神色间一阵厌恶和不齿。
不过到底兹事体大,魏钦再是心下大动,再是暴躁易怒,也没有马上拿定主意,他沉吟了一阵,还是道:「储先生,容孤三思。」
山羊胡名储竺,见这般境地了,魏钦都没能下定决心,他有些急了,忙道:「殿下,您……」
「行了,都下去,孤再想想。」
魏钦其人,主意最大,而且脾气一贯不好。其余人纷纷站起告退,再规劝明显不合适,储竺只好也闭上嘴巴,跟着一起退下。
屋里很快就剩魏钦一人,他倚在太师椅的靠背,垂眸思索。
……
气窗之外,魏景眸光微微闪动。
等了一阵,魏钦没有动静,他正欲离去,谁知就在这时,书房另一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目标显然是外书房。
魏景重新按住身影,凝神往里看。
……
「启禀殿下,杨子明求见。」
杨舒,字子明,方才在座的谋士之一,魏钦皱了皱眉:「子明何故去而复返?唤进来罢。」
一个身穿青色广袖长袍的年轻男子被引入。这杨舒是济王麾下最年轻的谋臣,身躯修长,面如冠玉,俊美不下魏钦本人。
不过魏钦明显对君子如玉并没多少赞赏的心情,一见人,劈头盖脸就问:「子明,何故去而复返啊?」
「禀殿下,在下有一言,反复思虑不得不劝。」
「说来就是。」
杨舒拱手,肃然:「殿下若有大志,在下不敢规劝。只是不管殿下最终决定如何,此去京城,万万要避今上锋芒。」
现在龙椅上坐的不是老子而是异母兄弟,人在京城,就在他人的地盘上,若不收敛脾气,结果肯定是糟糕的。
不管是否起兵造反,都将大大不利於日后。
济王暴躁易怒,除了首席谋臣储竺能在其面前略进劝外,其余人都得斟酌着说话,以免触怒於他招祸。杨舒去而复返,特地来说一番未必讨好的劝谏之言,可谓极为魏钦着想了。
魏景脾气不好,但并非不识好人心,他神色大霁,起身亲自扶了杨舒,颔首道:「子明一心为孤,孤自知晓,你放心,这话我记下了。」
济王听劝,杨舒松了一口气,他也不多留趁机刷好感,拱手道:「不妨碍殿下虑事,在下告退。」
「好,来人,替孤送子明。」
……
「这么说来,这济王也是动了心思了?」说话的是邵箐。
杨舒离开后,等了一刻钟,魏钦再无动静,魏景就折返。回来后妻子还在翘首等待,他梳洗过后,夫妻二人躺下细细说起方才之事。
邵箐听完,眉心微蹙,济王同样看到了问题,心思蠢动,也不知日后局势变化,对已方是利是弊?
「如无意外,应是有利的。」
魏景轻拍着妻子的背部,眯了眯眼:「而且,这心思蠢动的,只怕不止魏钦。」
「需知魏钦此人,自幼粗莽顽劣,不好读书,策问尚且不精,更何况河务?」
按照常理推断,济王即便再不忿新帝,他本人也看不出束水攻沙背后所隐藏的问题,必然是有人提起,他才盯住此事。
这个人吧,除储竺不作第二人选了。
「你是说,储竺煽动济王?!」邵箐脱口而出。
魏景缓缓颔首。
储竺一再规劝,可以说是急其主所急。但在他看来,总觉得过分迫切了些。他不禁合理怀疑,此人背后另有主子。
黑暗中,魏景唇角挑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看来,欲趁势而动的,不止一两人。」
「唉,也不知,这储竺的主子是谁?」
能摸清的是最好的,有本事将口舌耳目放到济王身边的,显然不是一般人,有这么一个居心叵测者潜伏在暗处,总会为未来增添很多不稳定因素。
但邵箐也明白,这不是说摸清就能摸清的,一个字,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已不变应万变就是。」
魏景安慰她:「快睡吧,明日还得赶路。」
也只能这样了。
背后一只大手有规律轻轻拍着,熟悉的轻吻落在额头,邵箐乖乖闭上眼睛。
不过思绪肯定立即回不来的,话题已结束,她便随意嘟囔一句:「那济王也不算运滞到底,好歹还有个忠心的。」
说的就是那个杨舒。
不过邵箐话一出口,她突然「咦」了一声。
哎,话说这名字怎么有点儿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