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他怒发冲冠, 手却拽得死紧, 青筋都凸起了,她手腕子却并不勒着疼。
一种难言的酸楚泛上心头, 邵箐另一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轻声说:「我去漱口解发罢了。」
她坐回去,搂着他的腰, 头轻轻挨着他的左肩:「夫君,我想和你说说话,你勿要生气了好不好?」
一灯如豆, 她拥着他,脸颊贴着他的颈窝,轻轻唤他夫君。
熟悉的人, 熟悉的姿势, 熟悉的温度。
柔声软语一下子击中了魏景的心,气怒蓦的就消失了, 左胸位置忽就酸酸涩涩起来,难受极了。
他低低道:「阿箐, 为何就要害怕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他声音很低, 有些哑:「你真不能相信我吗?」
他执起她的右手, 放在自己左胸位置:「这里很疼。」
一阵阵钝钝地疼, 比之此处,肩膀伤处简直不值一提。
魏景也算博览群书, 曾看过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彼时他嗤之以鼻, 穷酸文人无病呻.吟,简直不知所谓。
至今时今日,他方知何为情难自控,无法自拔。
他一双浓黑剑眉微微蹙起,眼眶微泛红,神色隐忍,邵箐一点也不怀疑他的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
一种浓重的负罪感油然而生,心脏仿佛被挤压着一般难受极了,邵箐鼻端发热,喉头有些哽咽:「我知道你很好很好的,这世上再找不到一人比你更好了。」
是啊,他真的很好。
魏景和自己的成长环境不一样,他是个受古代封建教育长大的男子。他是皇族,高高在上,俯瞰天下。在他自幼养成观念里,情爱本就不是应该存在的东西,更甭提专注一人了。
然,他如今却将真心托付,掏心掏肺。
若是寻常古代女子,恐怕早已感动涕零,欢欣极了将身心尽寄托与郎君了。
他根本不需要像如今这般黯然神伤。
邵箐极愧疚,喃喃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若非有我……」
如果不是她这个外来者,如他这般英伟男儿,本也不应该受情爱所折磨。
「你胡说八道些甚么?」
魏景忽厉声打断,喝道:「除却你,旁人好是不好,又与我有何相干?!」
他猛地将她抱在怀中,怒道:「那等混帐话,你再不可说!」
他力度极大,邵箐的脸猛地撞在他的胸膛上,撞得鼻端酸痛极了,她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怕!」
邵箐失声痛哭,她知道自己愧对於他,可是她还是怕,她并非寻常古代女子啊。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形同陌路,偌大的屋子里,除了仆佣,空荡荡就只有我一个人。等后来长大一点,才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了。」
他们离婚了,母亲另觅良人远嫁,父亲索性一意放纵游戏花丛,邵箐很久才能见他们一面。
她伏在魏景肩头,眼泪刷刷落下:「我那时就想,若我嫁人,一定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只有我的。」
否则不嫁。
「后来我知道不可能的。」
因为她来了这古代,「这世道对女子如此不公。」
男子三妻四妾犹自可,七老八十还能一树梨花压海棠;而女子甚至嫉妒都不能有,善妒,乃七出之一。
可笑,可悲。
然大环境如此,生命诚可贵,总不能一抹脖子一了百了。
邵箐低低道:「我就想,那我就好好护着自己罢,护好儿女,这一辈子也能活得很好的,也不用如我母亲般伤心。」
她抬起头,将手轻轻覆在魏景脸上,凝视他的眉眼:「但你真的很好很好,好得我都情不自禁喜欢上你。」
「只是,只是就是因为这般,我更害怕,更害怕有朝一日,你……」
你若变心。
她捂住心口,「我怕我会心疼得死去。」
「我大约不会再想活下去了。」可是她还有儿女。
邵箐捂住脸,眼泪从指缝滚滚而下,
她伤心极了,魏景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手用力绞着,疼极了,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阿箐,莫要哭了。」
他到今日才知,妻子竟是自幼生出了这般恐惧。他心疼极了,怪不得她,只痛恨邵贺,又急:「阿箐,我和你父亲全然不同,我绝不会像他,你要信我!」
「你且信一信我,好不好?」
如果邵贺站在跟前,魏景能立即将其大卸八块,只是再如何痛恨此人,也无法消除他给妻子带来的阴影。
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和这世间的男子都不同,他是可以信任的,魏景左思右想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即剖开胸膛,把那颗跳动的心掏出来给她看看。
这该死的邵贺!
「我自是知道你和他是不同的。」
邵箐再次抬起手,眼前男子一脸焦急,她细细描绘他的眉眼:「你很好很好。」
「看你伤心我难受极了,我很想回应你的。可是,可是……」
「可是母亲和我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是她母亲在第二任丈夫出轨后,和她说过的话,还说男人的劣性根都一样。她母亲第二任丈夫是个教授,英俊儒雅,温文顾家。而那个时候,她父亲再婚了,娶了个小娇妻,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我真很想回应你的。」
邵箐茫然:「可我也没法子,我没法子不害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蹙眉,双手紧紧捂住心口。
「我知道我不对,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一腔真情,可是,可是我……」
情绪翻涌,她痛苦极了:「我不好,是我……」
魏景再忍不住了,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力道很大,很紧很紧。
他心疼极了,这一刻,他恨不得生吃了邵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