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一个毫无疑问的结论。
也是, 魏平麾下也并非都是庸才的。
魏景想起卫诩。
不过是谁也没关系了,胜败尚且乃兵家常事,更何况一个突袭战策被敌军猜中?他神色未有太大变化。
攻关之战,历来守易攻难, 既然敌军早有准备,那就不必白耗力气。
「传令, 鸣金收兵。」
......
虚实战策落空,未能速战速决,遗憾是遗憾的,但难却不难。
那就稳攻,己方大军人数倍於对方, 耗些时日没有攻不破敌军防线的。
休整一个白日, 魏景下令, 翌日清晨整军,直奔南洛城,佯攻转实。
旌旗隐天蔽日,黑压压的益州军如海潮汹涌而来,南洛城上空硝烟浓浓, 喊杀声震天。
安王开战的及时预料,仅仅阻挡了魏景大军五日时间。
益州军连日猛攻, 南洛压力十分之大, 安王不得不将越来越多的兵力调度至此。在攻城的第四天, 魏景估摸着差不了, 再次下令分兵突袭鞍山关。
第五天清晨, 鞍山关破。
同日,南洛城被攻陷,安王突围败退。
至此,零陵门户大开。
魏景挥军东进。
作为一个相对地广人稀的郡,郡内天险也不多,零陵攻伐难度并不大,魏景率大军一步步逼近,在十月中旬攻陷零陵郡。
他当即分兵五万,命陈琦取东边的桂阳郡,而他则率三十万大军乘胜追击,北上曲阳。
益州大军气势如虹,而安王却恰恰相反。
兵力是他最大的劣势,几次奇兵突袭,两回正面交锋,他皆吃了大亏。恶战连连,损兵折将,好在还有卫诩郭淮等智囊在旁出谋划策,虽几度遇险,但他大军主力始终没有被魏景击溃。
只饶是如此,战至最后,他麾下十八万大军也损了四万余,仅存十四万。
安王当机立断,舍弃零陵,退入曲阳,依仗天险防御并反攻益州军。
不得不说,地利是战争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曲阳郡这山多水多关隘多的险恶地形,给魏景大军带来了很大的阻滞。
益州军攻势立即就缓下来了,且战且停,最终被彻底卡在曲阳中部险关雉尾关。
猛攻几轮无果,陷入僵持。
僵局足足持续了七天,最终被魏景打破,他在粮草运输上卖了个隐蔽破绽,诱使一名唤申泉的敌军校尉贪功,背着安王偷偷突袭。
牵一发而动全身,魏景率大军压上,激战一个昼夜,雉尾关破,歼敌三万余。
安王险险脱身,及时往北急退,退往灵城。
......
「雉尾关后,还有一个灵城。」
临时议事厅,魏景手一点案上的地域图,道:「灵城一下,曲阳北一马平川。即便安王还能侥幸突围,他也只能退回汉寿郡。」
激战近一个月,取曲阳终到了最后关头。
说来,这安王也是非常坚韧的,好几次魏景差点合围成功,都被他率军成功脱身。
不过也不奇怪,他麾下好歹也是有些能人的,比如那个卫诩。
「主公英明。」
季桓拱手,他很赞同魏景的判断,又补充:「灵城,最好能在月内取下。」
话罢他侧头,往窗外望了一眼。
他们现在正身处刚攻下的雉尾关,夜色深沉,淅沥沥的冷雨再次转大,伴随着「呜呜」寒风,劈里啪啦打在临时议事厅的窗檐之下。
曲阳山多水多,湿气重雨水足,好在秋末初冬的雨大多夜半下的,对白日作战影响倒不大。
不过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雪很快就会下来。攻城攻关更难。甚至雪太大的话,未必适宜继续攻伐。
因此,在雪下来前彻底取下曲阳郡,对己方才是最有利的。否则整个冬季进军不易,还得提防安王反攻,对方更熟悉地形,己方要吃亏。
「伯言所言甚是。」魏景也是这个意思。
接下来,就该商议如何取灵城了。
「这灵城之难取,只怕比雉尾关更甚。」
范亚一直盯着地域图琢磨,这时抬起头来,浓眉拧得紧紧的:「我们需慎之又慎。」
季桓神色凝重:「是也。」
是的,作为取曲阳的最后一关,灵城难度比之前所有关卡还要大。
难在哪里呢?
雉尾关距灵城二百余里,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只两地之间崇山峻岭连绵,通行不易。
那有路吗?
当然是有的。不过不多,仅仅两条。一条是东边途径合邑的东峦道,另一条是偏西的途径羊县的大宁道。
难处就在这两条道上。山多林密还长,其中二道又分别以合邑段和羊县段最险,伏击几乎百发百中。
这么说吧,魏景虽兵力雄厚,但在地利彻底处於劣势的情况下,一旦进入伏击圈,那也是一场苦战。
哪怕胜了,那也是惨胜,损失惨重必不可少。
那己方就避无可避了吗?
那倒不然。
魏景轻点了点地域图:「东峦道和大宁道,安王若要设伏,只能任选其一。」
兵力给予了安王最大的掣肘。
连连败退,安王如今手上大约也就十一二万的兵将,再留些许驻守灵城,能带出来的最多十万。
伏击三十万大军,就算再占地利优势,十万也是非常勉强的了。要是再一分为二,百分百伏击不成反被魏景反杀。
季桓颔首:「也不知,这安王会在哪条道上设伏?」
二选一,一条安全一条危险。前者顺利抵达灵城不说,还能立即掉头反攻安王;后者,不论胜还是不胜,都将会是己方开战以来的首次重损。
若重损,受影响的不但是目前的攻伐安王,后续的东征计画也很可能需要调整。
季桓肃然:「某以为,事关重大,若无把握,宁可按兵不动,等明年春雪消融,再分兵绕路回平阳,从平阳攻汉寿。」
汉寿郡,曲阳的顶上,安王大本营,西与平阳接壤。只现在绕路大约是来不及了,按往年推算,再有半月雪就该下来了。变数太大。
最稳妥的法子是这样。
但现在都战到这一步了,要白白放弃大优势给安王喘息蓄力,谁也不甘心。连日来临时议事厅就没空过,反复议论直至深夜,又遣出大批哨探打探地形。
他们也是吃了距离远和人地生疏的亏。不管是合邑段还是羊县段,距离灵城也就三四十里,安王已经遣军士设卡巡视,哨探难以接近,多日来皆未带回多少有价值的讯报。
「难不成,咱们真得放过安王那孙子?!」
束手无策,张雍抓了抓头发,咬牙一击长案:「气煞我也!」
放过安王?谁甘心呢?只是没办法,在不能进一步作出判断之前,绝不可冒进。
魏景也是眉心微拢:「再等等。」
无法接近打探地形,哨探们已经转向本地乡民,希望能收集到有用消息。
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第九天的时候,哨探带回一个重要讯报。
讯报是一个死里逃生的乡民带来的。
「我们庄里的乡亲都死了,夜半来了一群人,围了庄子闯进家中见人就杀,……」
三十来的一个庄稼汉子,哭得满脸眼泪鼻涕:「……我家贫,想着雪下来前进山一趟,打些野物贴补贴补,耽误时辰夜半才归,谁知……」
这是山坳里的一个村庄,颇偏僻,汉子接近村庄时发现不对,屠村。他愤怒又恐惧,连爬带滚回身奔逃,深一脚浅一脚拐去城镇方向,夜半独身神色惊恐引起了哨探注意。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被屠村了呢?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季桓等人对视一眼,他立即问:「你们整个庄子,近日,或许近年,可有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不同寻常?」
涕泪满面脸色发青的汉子一愣,高声惊喊:「啊!难道是……」
还真有。
两年多前,官府征过一次徭役,点了附近几个村庄,但凡男丁和壮实妇人,俱应征。
本来吧,官府征徭役挺正常的,但奇就奇在,直到一个月多徭役期结束,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去了何处干活。
「……午后聚集,入夜出发的,不走路是坐车,不过轩窗钉死了,我们也得蒙上眼睛才能登车。」
大家心里毛毛的,但千真万确的官府征徭,他们只能忐忑上了。
「走了很久,我睡了一觉,第二天天蒙蒙才停。」
乡民们被拉到一个铁矿,很大很大的铁矿,这矿上刚发生了塌方事故,不少旷工和矿山都被压在底下,他们是来帮忙清理的。
「真奇怪,从来没听说过咱曲阳郡有这么大一个铁矿。」
汉子喃喃道:「我们干了一个多月的活,清好塌陷的土石,又把矿石挑下山拉到荆水边,才被送回家。」
又是黑车送回,并严令不得泄露不得彼此交流,否则立时投入大狱。良民最害怕这个,因此一直嘴比蚌壳紧。
要说古怪,涉及全庄的就这一次,汉子惊恐:「可,可那是官府徭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