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2 / 2)

「如今兵力差距已无几,要战胜这齐王,只怕不易。」

其实这是委婉的说法,要知道先前八十万大军鏖战半月,魏景都依旧没有落入下风。

彼时盟军心齐,人数占据优势。

如今人数优势没有了,士气经过一场大败也大受打击,最关键的还是诸侯间再无法和从前一般紧密。

周洪蹙了蹙眉,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立即采用第二战策。」

安王遣使游说结盟之前,先知会了周洪,其实两人都算盟约发起人。

他们极忌惮魏景,等待诸侯回复时,私下商议过不止一次。

在何处陈兵?在何处进攻?兵力远胜齐王时如何攻?万一人数优势被削弱了呢?再不幸落入下风呢?

太关键的一战,二人推敲过很多种可能会出现过的情况。

其中就有人数优势被消弭,不得不移营扶昌后的。

周洪压低声音道:「若利用东峪口,必能重创齐王。」

周洪其人,祖上豫州人,其实垂涎兖豫二州已久,也尝试过南渡黄河,分三方战场一杯羹,可惜不顺利。

这种垂涎,直接导致他对豫兖二州的地形极爲熟悉。这条进军路綫其实就是他提议的,战况如何变化,都能依仗地利。

后续,他又和安王一起遣人勘察扶昌一带地形,意外发现了一个很隐蔽,却很利於伏击敌军的地形。

东峪口,形如虎口,进易出难,内里微凹利於桐油火攻。偏偏外头山势平缓,植被丰茂,一点看不来。

确实是个非常好的伏击地点,外头还适合陈兵当战场,左翼天然站位略低,这是不显眼的破绽,也是诱饵,敌军必然会以此爲突破点,开战后一旦适当引导,敌军即顺势落入险境。

五十万大军虽不会悉数进入,但起码能进一半,届时桐油火攻,敌军大乱,趁机围歼,必能大败之。

己方大胜,人数优势再次凸显。

战策议过几次,地形也悄悄勘测多次,确实非常好的,但现在问题是。

陈昂问:「那谁在左翼?」

谁当这个诱饵呢?

齐军之勇悍,无人不知,这当诱饵者遭其前锋全力攻击,必定损伤惨重。

中帐诸人纷纷对视,面露难色,牺牲自己,成就大局?这恐怕是不可能有人答应的。

郭淮神色一肃:「如今,此策只有在座诸位知晓。」

安王和周洪自然不会去当诱饵的,言下之意,是秘而不宣,直接选中一位放上去。

爲什么是一位呢?

幷州中小诸侯不行吗?

真不行。先前大败,幷州大小诸侯的实力大大折损,现在也就剩几万人,想推出去当这个诱饵也不成。

要不王吉,要不济王。

卫诩微微挑眉。

却见周洪眉目冰冷:「济王。」

济王天横贵胄,还有底气,远不如王吉圆滑,而且移营前他和周洪已落下嫌隙。

安王蹙眉:「这……」

安王抛弃妻子遁逃,但其实到了冀州后,他一直营造当时和妻子不在一处,无法营救的表像。他还一直派人潜入洛京伺机营救,痛苦自责,力图挽回形象。

不得不说,他演技确实不错的。

周洪劝道:「你把他当了亲兄弟,他又何尝如你一般?肆意斥駡,非手足所爲。」

周洪相劝,他麾下臣将相劝,安王这边除了卫诩陈昂徐苍几人外,郭淮等人也苦心相劝。

安王挣扎过后,最终点头。

「就依周兄所言。」

……

接下来商议细节,细细议定后,诸人精神大振散去。

安王率诸臣将回到自己的营帐。

各自落座后,他面上那略带沉重的神色立时一敛,眉目冰冷,沉声招来心腹亲卫。

「立即传信储竺,让他……,此事极重,必须促成!」

亲卫不敢站得太前,安王虽是耳语,但声音略大,不但近前的卫诩听见,就连下方的郭淮徐苍等人也隐隐听到好些。

卫诩神色如常,接过童子奉上的清茶,瞥了安王周洪一眼,垂眸浅啜了一口。

徐苍心中却掀起巨浪。

储竺?

这不是济王麾下第一谋臣吗?

原来,原来竟是安王的人。

实则他方才在周洪那处时,就有些疑惑,济王未必乖乖就位啊,毕竟就算不知东峪口,那位置也算不得多好。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设计是大几率能成的。

他心情复杂。

五年前,甚至两年前,他都从来没想过会这般和旧主对垒。

天意弄人吗?

他其实更追忆旧日北军时那肆意征战时光,可惜,可惜时过境迁。

想起魏景,又想起逝去和仅存的族人。

徐苍放在的身侧的手悄悄收紧,闭了闭眼。

……

齐军大营。

大胜后余韵仍在,寻常兵士仍在热切议论,中军大帐却灯火通明,商议下一步的战策。

魏景看罢讯报,递给众人传阅,张雍一击掌:「这诸侯果然是生了争执。」

上至济王安王周洪,下至损伤惨重的幷州中小诸侯,都有不同程度的微词。

季桓捋须:「极好。」

他看向魏景:「主公,我们可进行下一步。」

削弱盟军军力,令其彼此心生芥蒂,心不齐,破绽自现。

甚至,眼下魏景还能亲自制造一个。

他缓缓道:「储竺。」

储竺,这个安王放在济王身边的暗棋。

开战以来,魏景一直没有动用,眼下已到了最佳时机。

也不知道济王获悉自己信重多年的第一谋士,原来是他人奸细,是什么感想?

张雍哈哈大笑:「看这济王,还能不能继续和安王结盟下去?」

众人对视一眼,齐声大笑。

揭露储竺,其实不需要什么策略,不管哪一种,都够让济王震撼的。

不过爲了方便济王做出什么动作,魏景还是决定低调揭露,不广而告之。

略略商议,这事就定下了。

战局上风逐渐向己方偏移,众人情绪高涨,你一言我一语挖苦这济王。

魏景面露微笑,十分纵容,等差不多了,他才抬手压了压。

刚想要吩咐众人散去,各自歇息,谁料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

是范磬。

「主公,有一封信!」

陌生的信,送至辕门,恰好范磬巡营,他昔日在荆州接过一封类似的信,瞥一眼那熟悉的字迹,他一怔,立即飞奔来报。

「魏殿下启。」

笔势开阔,刚劲有力,透於纸背,随意挥毫区区数字,屈金断铁的气势跃然而出。

确实一封似曾相识的信,其上笔迹,还有称呼,正正和旧日那封告知魏景身份已暴露的匿名信一模一样。

季桓等人神色一肃,魏景微微挑眉,打开这封连蜡封火漆都没有的信笺。

「东峪口设伏,桐油火攻,济王爲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