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2 / 2)

愤懑不甘!

恨恨喘了一口气,他站起来回踱步,余光瞥见有兵卒正清理聚居流民的起居污物,骤灵光一现。

「若这二三百丈口子被堵住了呢?」

周洪一诧:「如何堵?」

安王冷冷一笑:「掘盘水之堤,流民惊惶回奔,大批流民拥阻,挡齐军视綫。」

崞岭一带,本聚居着大批流民,乌泱泱少说多达数万。被突兀而至的大军惊吓而逃。大军自东南而来,北有盘水,他们只能往西边逃去。

夜路幷不好走,两军也没交战,流民们只有两条腿,他们必定拉开一段距离就停在盘水南岸的较平坦开阔位置,先过一夜,明日再各自去留。

郭淮闻言双目一亮,当即击掌而起,「对!在再过去些许的上游,掘开河堤,夏讯满涨的河水即汹涌而入!」

盘水河堤久不修缮,大决没有,小决不断,这段去年就决过,民众自发修补起来的,用倒能用,但单纯土石堆砌的堤坝也易掘。

这口子甚至不需要掘多大,意思意思就可以了。乌漆墨黑的,饱受当年黄河大决之苦的豫兖流民,早是惊弓之鸟,使人混进去吆喝几把,他们必大惊往东边高处狂奔而逃。

比起决堤洪水,没有交战的齐军营寨,危险性反而要低太多。

惊慌失措的数万流民狂奔而来,不但挡住齐军通往西边二道口的进军近途,顺势也把那二三百丈的口子给填满了。

流民刚至,火牛立即汹涌而下,有其遮挡视綫,齐军普通兵卒就失去了辨清「怪兽」的间隙。

惊恐,骤不及防。

「攻敌不备,若敌军呈大溃之势,我等可率军乘胜攻击。若齐军乱而不溃,我们即可直接从西道口而下,北上渡黄河返回冀州。」

流民除了遮挡视綫,还能不教火牛四散,杀伤力大增。破敌成功率将再次大大提升。

就算退一万步,齐军真乱而不溃,齐王还勉强能分兵。那兵力能有多少?还能截住盟军吗?这二点另说。单论增援的最近通道已被流民堵上了,齐王必得绕远路,他大几率赶不上。

盟军早已从容离去。

郭淮拈须,冷道:「不过,某以爲,齐军必呈大溃之势!」

退兵只是后备选择,他认爲,火牛阵一出,必大破齐军!

「没错!」

安王倏地站起:「事不宜冲,王登张兴,你二人立即点三千兵卒,褪下甲胄,佯作流民,穿密林四散而出,於盘水南堤集合。丑正前掘通河堤,驱吓流民。」

「标下领命!」

王登张兴,领命迅速而出。

火牛阵,则由安王率周洪郭淮等人亲自布置。

安王走了几步,见卫诩立在原地未动,正垂目淡淡看着傅沛,他便道:「谨之无需担忧,此人不可能脱逃。」

不过傅沛这最后保命符确实该谨慎,於是他又增点了几名亲兵负责看守。

卫诩抬头,「嗯」了一声,缓步上前,与等待的安王幷肩而行。

先惊扰幷仔细检查一遍,确定道口附近已无敌军哨探;钉栅栏,驱赶牛群至道口旁;道口最上端建筑临时工事,确定火牛无法往回跑。

最后,是将桐油浸透了麻绳,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犍牛身上,麻绳末端,和尾巴垂在一起;牛角捆上锋利的长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安王环视身边卫诩郭淮等人及远近已整装待发的军士一圈,缓缓行至山峦边缘,远远下眺,望之不绝的星星点点火光,他目光变得阴冷。

齐王,魏景!

安王渐行渐远,卫诩淡淡看他背影隐没在黑暗中,微微垂眸,忽听身边郭淮道:「诸位,我且去如厠。」

此时已是子夜,掘堤消息未归,不过想来也快了,若有三急,当尽快解决。

诸人纷纷表示也去,各自钻入密林,卫诩抬目,也寻了一个方向进了黑黝黝的林间。

约莫过了一刻钟,郭淮等人陆续回来,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近,「启禀殿下,河堤事成!流民狂奔而来,已将要接近崞岭!」

时机已到,刻不容缓!

安王倏地转身:「立即将犍牛赶至道口,点火!」

「让陈昂几个快一些。」

缠了油绳的犍牛都被蒙住眼睛堵住耳朵,第一批被驱赶道口前,蒙眼的布去掉,油绳的末端系了引綫,负责点火的兵卒一接令,立即将火把按在扎成一捆的引綫上。

「滋滋」引綫迅速燃烧,幽蓝的火苗突兀从牛尾而起,一圈一圈飞速转动,迅速点燃整条油绳。

火焰腾腾燃烧,「哞哞哞」痛苦地几近变调的悲鸣,浑身冒火的犍牛狂性大发,撒开四蹄,「隆隆隆」疯狂沿着山道窜下。

「下一批,快!」

眼看一大群火牛如同怪兽,汹涌而下,安王眉目阴鸷。

魏景该已接到决堤流民之讯了,怕也会觉得有异,可那又如何?谁能猜到火牛阵?

漫天遍野,火牛尖刃,潮水般汹涌而下,这回,且看你还能如何应战?!

安王神色一戾,此次他必大破齐营!

……

夜半,魏景确实突然接到大批流民往这边涌来的消息,他眉心一蹙,立即让细探,回禀,是盘水突然决堤。

火牛阵,这等诡策,确实难以让外人具体猜测。

但魏景的应变举措,却比安王以爲的要更早一些。

「决堤?」

好端端的盘水怎么会决堤?他当即感觉异常,已遣人飞马去探了,但正狂奔而来的数万流民,一种强烈预感,未知的巨变已迫在眉睫。

是什么呢?

魏景眼皮子跳了几下,不过一息,他立即下令:「传令全军,立即拔营,退往后方高地!」

齐军大营,就驻扎在一缓缓的向上的丘陵根下,丘陵缓和但范围很大,丘顶距离略远但还算高。

决堤,洪水。

魏景直觉是安王折腾出来的,大军做好准备幷再往上挪一下,既俯瞰崞岭道口不怕安王使诈,倘若真遇洪水也能迅速上退。

做好两手准备。

魏景一声令下,全营迅速动作,拔营起寨往后急退。

魏景一撩帘帐。

漆黑夜空中,前方的崞岭和云翼山黑黝黝的,隐隐约约听见微微骚动的声浪,流民很快就该涌到这边了。

「全军戒备!」

有一种芒针在背的危机感,当年他对阵鞑靼最凶险一战前曾出现过,魏景连连下了几道军令,全军精神抖擞严加警戒,但那种危机感幷没因此消褪。

这时候,齐军已迅速退上缓坡二百余丈,刹住脚步。不能再退,再退若盟军使诈,突然从崞岭道口冲下,会失去合围的最佳时机。

魏景已令召韩熙,韩熙飞速赶至,他立即道:「承平,你亲自领人上去,探察盟军动静。」

「是!」

韩熙领命急急而去。

魏景眉目肃然,倏地抬目看向前方崞岭。漆黑夜空下如凶兽蛰伏,那斜斜向上的开阔道口黑黝黝如同一张大嘴。

「主公?」

季桓戴光等人早急赶而至,连中了火箭引发高热才退的范亚也披甲来了,众人一脸肃然。

范亚面色还泛白,问:「怎么回事?安王那厮又有何诡计?」

一而再,再而三,每每毒计总要牵扯大量无辜百姓,他对这安王,可谓印象尤深,异常不耻且痛恨。

季桓摇了摇头:「未知,承平亲去探了,如今只知道……」

「报!」

季桓话未说完,幷一声高亢的急报声打断,本应身处前军的小将梁丹飞奔而来。

「启禀主公,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送信?

这时候。

季桓戴光等人对视一眼,立即想起那个送信者。

魏景已接过信,迅速打量启封,展开,冷电般的目光已瞥至。

昏暗夜色中微微火光,只见其上数行潦草却遒劲的小字。

「三千火牛爲阵,六万流民作遮挡,堵塞援道,齐营大溃则攻,乱而不溃则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