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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深秋夜寒。

洛京城内的骚动已渐渐平息, 执熊熊火杖的卫兵自九龙阶梯之下, 一路整齐蔓延至宫门之外。

浓浓血腥充斥, 魏景自崇德殿而出, 顔面甲胄点点猩红,眉目间尚存赤色。

他立於高高的汉白玉台基上, 冷冷掠过弯月孤星。

还匕入鞘, 他翻身上马, 直奔京郊皇陵。

还有一个始作俑者,安眠在偌大奢华的地宫之中。

昌陵,中平帝陵寝。

魏景暴力破开昌陵地宫石门, 先将母后棺椁请出, 冷冷盯着棺床最中央那朱红色的巨大棺椁, 「开棺。」

「将此贼挫骨扬灰!」

魏景犹自不解恨,命焚昌陵。

漆黑的夜里, 昌陵赤焰冲天, 宝城、明楼、棱恩殿,还有地宫等等, 彻底陷入一片火海。

火光熊熊,夜风凛冽, 魏景冷冷看着,须臾他翻身上马, 直奔西郊。

洛京西郊三十余里, 一处无名土丘之后, 一个简单的石碑, 粗糙简陋,埋葬了魏景胞兄前太子魏璋,及昔日东宫一众内眷。

风萧萧,草木枯黄,魏景轻抚石碑,低声道:「皇兄,我来接你了。」

我来冲了,让你受了这许多委屈。

他亲自动手,一起起出棺椁,同傅皇后一起,扶回洛京皇宫之西的安奉殿。

他欲重建新造陵寝,在新陵建成之前,母兄就暂且安置在此殿。

傅皇后的棺椁还好,魏璋遭遇过一次暴力起陵,棺椁上坑坑洼洼,伤痕累累。

魏景一一抚过这么疤痕,喉结重重滚动几下,半晌,才哑声道:「母后,皇兄,今日我终是复得大仇了。」

他跪於两棺之前,重重叩首,一滴泪,无声落在冰凉的方砖上。

他久久不起。

直到一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邵箐一身素色青衣,轻轻进了殿门,魏景这才闻声回头。

「夫君?」

邵箐将怀里的姁儿放下,捧着斗篷上前,一摸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她忙抖开斗篷给他披上。

他眼眶红红的,她心疼极了,抚了抚,只又无法。

邵箐也跪下,恭敬叩首,又轻唤:「姁儿,来,给皇祖母和伯父磕个头。」

姁儿十分乖巧,顺从母亲的指点跪下,不过她人小,跪得歪歪扭扭的,给她的祖母和伯父磕了头,嘟嘟囔囔跟着母亲学。

「珠母!」

「伯,父!」

姁儿仰脸看母亲,邵箐摸了摸闺女的发顶,夸了夸她,转身握住魏景的手,柔声道:「夫君节哀,母后皇兄在天之灵,必也是极欣慰的。」

她满目柔情,掌心温度沿着手背而上,驱散深秋寒意,心脏钝钝的疼痛终於缓和下来了,他好过了很多。

「好。」

他用力回握她手。

「我们回去吧。」

妻子娇弱,女儿幼小,陈棺之处终究阴寒,魏景幷不敢多待,携妻女与母兄说了一阵子话,他遂先行离去。

此际早天光大放,艶阳当空,和煦的日光投在安奉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上,驱走沁体寒意。

魏景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妻子,最后回头看了殿内一眼,举步而下。

……

十一月,魏景将於洛京登基称帝,拟定国号齐,年号建元。

邵箐没忘记她第一次进洛京时的心情,忐忑不安,努力镇定,一遇变故登时坐立不安。

数年后再一次踏足,她成了洛京城的新主人,这个天下的新主人。

百感交集,最后余下欢欣,终於要安定下来了。

魏景目带疼惜;「对。」

再不用委屈她了。

夫妻相视一笑,携手去试刚赶制而出的新礼服。

这一个多月来都很忙,忙着战后诸事,军务政务,以及十一月的登基大典。

上至魏景邵箐,下至季桓张雍戴光等等,个个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把一个时辰掰开两半用。

忙忙碌碌近两月,终於松动一些了,不过夫妻俩还得试朝服大礼服等等,还是忙。

魏景一身玄黑纁红滚边十二章冕服,长眉入鬓,目光锐利,宽肩窄腰极之英伟,看得邵箐双目亮晶晶的,视綫都移不开。

他心中欢喜又自得,妻子仰慕的目光比什么都更受用,轻咳两声,他踱了两步,回身问:「阿箐,你看着衣裳可曾合身?」

邵箐点头如捣蒜,太合身了,身高体长,腰板挺直,这男人一举手一投足,自有说不出的威仪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