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因为有些许光,苏小培看出来了,那门其实就是土糊在了板子上,扣在墙上,与墙融成一体,很简陋,但黑暗之中,确是难以注意到。
苏小培又被拖了起来,往更里面走去。这次的地道两边都有小油灯,光线好多了。墙面地面也砌了石砖,显然特别修葺过。苏小培知道,这一定是庵里原有的地道暗室了。
确实有暗室。杜成明挟着她走了好一段,这地下暗道颇是复杂,他居然认得路,他找到了一间大的暗室,走进去,推开了一堵墙,把苏小培丢了进去,再回身把墙复原了。
苏小培环顾四周一看,他们现在所处的房间非常小,只有小小的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居然还摆着茶。
杜成明将苏小培拖起来,把她丢在一把椅子上。他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忽然笑了:“你没有中迷药。”
苏小培眨眨眼,回视着杜成明的目光,然后,她坐直了。
杜成明哈哈大笑起来,他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看着苏小培:“知道我是怎么察觉的吗?之前你装的确是挺像的,可这会灯光的光线好了,我丢你到椅子上,为了不摔倒,你撑了一撑身体。苏小培,你看,人就是这样,本能支配一切,你心里知道会摔到地上去,你知道摔倒会痛,所以你的本能比你的脑子快。它让你露了破绽。”
“露了又怎样?又不是多大的事。我中没中你的迷药,对你设的局影响都不大。”苏小培不装了,说话很响亮。
“也对。”杜成明笑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确是影响不大。事实上,那迷药只是防止你在棺材里挣扎哭叫,惹来麻烦而已。我是打算将你带到这后,便给你服解药的,你清醒着,我的乐趣比较大。”
乐趣?真是变态。苏小培冷冷看着他。
杜成明将那茶喝下,问道:“你未中迷药,为何不挣扎呼救,任凭我带你走?”
“你没给机会。”他出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捂着她的嘴。苏小培盯着他看:“我怕死太快,我还想留着机会将你的丑行公诸於众。”
杜成明笑了:“机会?你觉得你还有吗?”他垂下眼皮,手指抚着杯沿,像是轻柔抚着心*之物。
“我当然有。”苏小培冷静道:“只怕是你没机会再做恶了。”
“是吗?”杜成明抬眼,对她微笑:“你要如何阻止我呢?”
“你找来那些劫匪也是费了些心思的,你必是要有很好的理由说服他们冒险,必是旧识,才会信你。既是旧识,你便不可能在他们那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只要抓到他们,从他们那便能审出你,你与这劫庵之事脱不了关系。”
杜成明不慌不忙,继续笑着:“劫庵之事,与之前的所有事又如何联系上呢?没有英文信,没有案件标志,作案手法和形式完全不一样。还是连环案吗?这次劫匪提了赎金要求,之前的可是没有。这次劫匪会杀掉三十五个姑娘,之前只有一个,你看,完全不同。”
“人质有三十七个?”
“不,三十八个。先前被你诱着放了两人,过一会,便是你进棺材后一个时辰,他们会再放掉一人,剩下的三十五人,会全部杀掉。”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三十五个不是人命,只是花草。
苏小培不说话。
杜成明笑道:“说什么一个时辰放六人,你真有意思,不过他们还是只会放一人。你想想,庵外头那些人,原以为你用被埋能救回六人,结果只有一人,他们发现被耍了,会是什么表情?可是他们没有办法,因为你已经在棺材里了,而那人质的性命也押在劫匪的手里,所以只放一人,他们只能接受。颇是无奈啊,对吧?可是呢,就在他们自我安慰,放一人也没关系,你还撑着呢,后头还有机会的时候,劫匪回了屋子,已经悄悄地把所有人质全杀光了。待他们知道的时候,他们又会是什么心情?”
苏小培瞪着他,杜成明哈哈大笑:“苏小培,人的心真的是有趣的。希望、失望、再希望、然后绝望。”
“他们没有拿到钱,杀光了人,岂不是断了自己的财路?”
“不是还有你么。”杜成明笑得让人毛骨悚然。“在所有事情结束前,谁又会知道人质全死了呢?如果外头的人真的等到第二个时辰,就会等到劫匪说,他们决定不放人了,一个都不再放,他们手上有人质,有你,官府不送钱,便一个时辰杀一个。於是,大家继续等第三个时辰,时间到,他们丢一具屍体出去。外头那些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想像着人质在里头的痛苦的恐惧,想像你躺在棺材里。啊,那个冉非泽,他对你很好啊,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呢。你说,是你在棺材里痛苦多一点,还是他是外头看着煎熬多一点?”
苏小培咬紧牙关,心里恨极。
“对了,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要一下全杀光,既然对外头的人说了一个时辰杀一个,慢慢来也可以,是吧?很简单的,因为我不想让他们有机会救出任何一个,前面那三个,足够了。如果他们提前动手攻入救人,原以为出其不意,原以为胜券在握,但冲进来只看到一屋子屍体,你说,那时候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你这变态!”
“变态?不,不,你错了,每个人都有享受愉悦的权力,只是大家得到愉悦的方法不同。每个人,如果他们有办法,有本事,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为什么不要?”
苏小培没回答,跟这种扭曲的人是没道理可讲的。她反问:“那我们在这里等什么呢?”
“等着品尝胜利的果实,等着安全脱身,只你和我。”杜成明看着苏小培,看得她后脊梁发冷。“只你和我。”他又说了一遍。“人死光了,人走光了,只剩下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