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萤火(4)(1 / 2)

心刃 春风榴火 2854 字 4个月前

铁路中学位於东南区的城郊, 不过好在程池的家也位於近郊区,所以开车只用了四十分钟便到了学校。

学校修建在铁路的附近, 时常上课的时候便会听到火车轰鸣的声音,车轮碾过铁轨带起来的震动能把课桌上铁质的文具盒震得哐哐作响。

这个铁路中学的学生大多是周围铁路工人的小孩, 家长每天都早出晚归,根本无暇估计小孩的学习生活,孩子交给学校,老师就得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着,而且他们的成绩并不算好, 学校升学率并不高。

因为她是985学校毕业的师范生, 在这个学校里, 算得上是很牛逼的学历了, 同时又有教学经验, 所以程池刚过来报了道, 便被抓去当了高三的班主任。

这里的小孩, 算得上是非常顽劣的,班上好几个男生, 那都是在这一带玩得风生水起的小混混。不过她自然也有对付他们的方法, 论及顽劣, 谁能比得上当年在十三中叱诧风云路上都能横着走的程池?

开学的第一天, 她便拿着班上的“老大”开刀做了个筏子, 他在课堂上玩手机游戏,程池便把他揪讲台上来玩儿,那混小子一开始倒是厚着脸皮浑不在意, 她在台上讲课,他便在她身旁打游戏,还把声音开得很大故意捣乱,可是一节课两节课能撑下来,一整天这样子弄,那小子就受不住了。

从来没有觉得,玩游戏是这么无聊的一件事,可是程池盯着他呢,他一放下手机,她就说:“怎么着,继续啊!”

少年人最是讲面子,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儿。

他只能强撑着一口气继续玩游戏,直到把手机电量都耗光。

玩得他都要吐了。

最后,他只能哭丧着脸,跟程池商量,明天就让他坐讲台了,他保证,明天绝对不把手机带到学校。

程池怎么着也不会想到她会在这个学校遇到老熟人。

吴霜。

她恰是这个学校的语文教学组组长,在这儿都呆了两年了。

语文组开会,吴霜见着程池,很是惊讶一番,开会发言的时候好几次语无伦次颠三倒四。

程池见到老同学还是很高兴的,虽然大学的时候闹得并不是很愉快,不过毕业都这么久了,又是同寝过四年的室友,散会后她拉着吴霜聊天。

吴霜见着程池,当然也很高兴,跟她问了这些年的经历,两个人漫步在夕阳下的操场上,很是唏嘘感慨了一番。

吴霜毕业之后先在上海的一所高中工作了一年,不过上海的物价房价实在太高,她又没拿到编制,工作一年后便辞了,后来跟朋友一块儿来了鹿州,说是在这个铁路中学对985的学生有编制的名额,她琢磨着虽然学校一般,但是有编制可就有保障了,索性也就安心在这儿当了语文老师。

同时她对程池能进山里支教三年,表示很不可思议,当时她毕业去支教,吴霜很是不屑一顾,觉得她铁定不到一个月,就得回来,没想到她能坚持这么久。

后来程池拉着吴霜邀请她吃饭,吴霜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她心里头对程池有愧,自然更不好跟她去吃饭的。

回想起六年前,暴风雨来临的那个下午,她趁程池洗澡的时候,挂掉了她的电话,许刃打给她的电话,并且删掉了通话记录。

事后她知道了许刃的事,方才恍然。

如果她没有挂电话,如果她将电话递给在洗澡的程池,如果她接到了……

是不是许刃就不会出事,不会杀人,不会坐牢。

她根本不敢去想。

更不敢让程池知道这件事,这件事成了这么多年,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仿佛一个沉重的十字架,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每每到暴风雨的天气,便是她的受难日。

她无法原谅自己。

程池并没有多想什么,只当吴霜还在耿耿於怀过去她们之间的不愉快,索性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咧咧地说:“以前我脾气不好,也没少对你冷嘲热讽的,说那么些不好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当然,你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正,咱们算是扯平了,谁也没欺负到谁。现在咱们还能有机会能重逢,就别想过去啦!”

吴霜脸色微微泛红,眼睛也有些红,她的喉咙里泛着酸涩,她想对她说,扯不平的,这辈子,她们都扯不平。

她欠程池,也欠许刃。

她还不清的。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与程池一块儿走出了学校。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程池拿钥匙开了车门,车灯亮了亮。

吴霜说:“不用,我就住在学校边上的教师职工宿舍。”

程池点点头,坐进了驾驶座,不忘对她道:“那下次有时间咱们一块儿吃个饭,好好聊聊。”

吴霜并没有离开,她欲言又止地看向程池,冲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她想问的话:“你和许刃…怎么样了?”

程池手扶在车窗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就知道,这女人从刚刚到现在就心绪不宁,要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原来还在纠结许刃这事儿。

“我毕业那会儿,见过许刃一面,后边儿也没联系。”程池说得很是轻松随意:“听说他现在过得不错。”

吴霜又连忙追问:“那你…”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迫切,她缓了缓:“那你还…还难过吗?”

你还难过吗?

整个大学,后三年,程池像正常人一般,生活,学习,学院因为许刃这个事,还特意拍了辅导员来给她做心理疏通,可是她表现得很镇定,给人的感觉,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大家都以为她是释怀了,然而,还是有不对劲,事后想起来也让人脊背发凉的。

整整三年,吴霜从来没有见过她笑。

一次也没有。

吴霜知道,她只是不想让家人和朋友担心,才努力地过好生活。

她一直都难过,从来不曾释怀。

所以事隔经年,阔别重逢,她只问她一句,你还难过吗?

闻言,程池倒是笑了,轻描淡写地说:“总不至於都这样了,还放不过我自己。”

总不至於困守回忆,画地为牢,将自己囚禁一辈子。

程池懒懒地坐在办公室里,今天来了例假,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来,不过因为她身体一直很好,倒是没有腹部疼痛的感觉,只觉得精神偃偃的。

晚上杨靖他们叫了她一块儿去唱歌,约了好些个多年没见的朋友聚聚,程池倒是也没有拒绝,姨妈造访到给了她可以不喝酒的理由,两全其美。

现在的程池越来越不大爱喝酒,也不喜欢过去那种浑浑噩噩的颓唐状态,现在她更愿意享受清醒,即使有些时候并不大好过,却是生命所要承受的必然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