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里胡哨, 毫无用处。
很好,洛晗点头,赞同道“没错, 你说的都对。人要靠自己,不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幻想, 指望上天帮你实现愿望,那怎么能行呢河灯上的愿望,还是让他自己去实现吧。”
凌清宵听着这些话觉得不太对,他不由皱眉, 肃声道“你们在灯上写了什么”
洛晗当没听到,不回答。凌清宵内心不祥的预感更甚,问“零琐小事也就罢了,人生大事需得庄肃,写在纸上太过儿戏。总不至于是成婚求子之类的吧”
洛晗表情微微一怔,凌清宵看到, 心中一沉。
竟然真的是。凌清宵一时百味陈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气婚姻这等大事, 另一个人居然如此儿戏,更气洛晗竟然答应了。
凌清宵并不知道此刻这种微妙的心情叫做酸, 他冷着脸, 一路无话。他一举一动依然不失天帝体统, 但是身周的气场, 已经快要结冰了。
洛晗觉得君心莫测诚不欺我,明明是同一个人,当了天帝后就变得难以捉摸。正好这时路过一个买糖人的小贩,洛晗将摊主叫住,问“你的糖人怎么卖”
摊主见那位天仙似的女子竟然叫住自己, 顿时连话都不会说了“十十文钱一个。”
凡间的钱财对于洛晗来说如同虚物,洛晗想了想,问“你能做什么龙可以吗”
凌清宵正在和自己生闷气,听到洛晗的话,他一顿,讶然地低头看了她一眼。
摊主大概时常听这种要求,当即拍了拍胸脯,豪爽道“姑娘,别的不敢说,若说捏龙,我却是城里头一个。我捏出来的龙活灵活现,都足以以假乱真,就算是天上的真龙见了,保准也分辨不出来。”
洛晗听到这里就笑了,凌清宵很是无奈,抬手轻轻拍了下洛晗头顶“别闹。”
洛晗将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拿开,说“那我要一只龙,银色的。”
摊主都已经舀出糖浆了,听到洛晗的话,整个人愣住“银色的姑娘,我们这是糖人。”
洛晗也跟着一愣,对了,差点忘了这是凡间,糖浆没有银色的。洛晗尬住,凌清宵在旁边听到,忍俊不禁,轻轻笑了出来。
洛晗恼怒,用力瞪了凌清宵一眼。凌清宵将她的手按住,另一手拿出钱财,放在摊子上。
“她惯常会生出些奇思妙想,摊主不必为难,按你们寻常的做就好。”
摊主觉得凌清宵这话有些奇怪,但是具体又说不出来。他应了一声,熟练地搅糖浆,勾糖人。
等待的时间无聊,洛晗见旁边有做风筝的,就去另一个摊子看热闹。洛晗走后,凌清宵下意识皱眉,也想跟过去。
怎么总是自己一个人跑,太危险了。
然而事实上,这小小一方人类城池,有天界武力巅峰天帝陛下,有十来位天兵,还有一位天道。能有什么危险,可以威胁到洛晗呢
但无论理智说的再好听,当事情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没道理可讲。摊主见凌清宵眼睛已经跟到另外一边,心中了然,说道“公子和姑娘还未成亲吧婚前就有感情是好事啊,两个人心中都有情,婚后的日子才能过得顺畅。”
凌清宵微微一怔,问“何出此言”
“这还用猜,你们两人一看就是未婚夫妻,偷偷约出来私会。虽然这样做有违礼法,可是少来夫妻老来伴,趁青春年少,就要好好带她看大好河山。这样等老了,也有事可回忆。”
摊主站在凡人的思维上,自然觉得洛晗和凌清宵是已经订婚的男女,现在偷偷背着家里出来约会。凌清宵停驻在小摊前,忽生感慨。
龙的寿命悠久漫长,不需要担心衰老,他又是天帝,每天关心的都是六界大事,何时为零碎小事驻足过此刻日渐黄昏,天边晕染出橘色霞光,街巷两边飘来炊烟的味道。一位阿公和阿婆一边相互抱怨,一边扶携着往家里走,正巧私塾放学了,半大孩子们嚷嚷着从街道中穿过,很快,巷子深处就传来各式各样的母亲的声音。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凌清宵是天帝,他知道天、凡、冥三界任何一处河流山川的名字,熟知大小城池每年的赋税和人口,唯独不知道,一串糖人多少钱,私塾在什么时候散学。
帝王注定孤独,而在此之前,他是钟山家主,是天界最快飞升记录的创造者和保持者,是苍龙族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背负着许多使命,独独没有温情。
没有人会考虑天帝累不累,就像没有人会考虑天才会不会有压力。他拥有着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触碰的权势,拥有着史书都在称道的强大力量,可是高处不胜寒,等闭上门,他连最普通的家庭生活都不曾感受过。
摊主的糖人已经做好了,他递给凌清宵,说“成了,今天最后一单买卖,收工。”
凌清宵目力强大,他看到里面的东西,问“剩下的糖浆至少还能做一个糖人,为何收工”
“剩下的不买了,带回去给娘子当零嘴。”摊主将工具收好,他叫住旁边卖花的小姑娘,问,“你手里的花怎么卖”
“十文钱一枝。”
摊主顿时抱怨“这么贵”
小姑娘噘着嘴,说“这是昙花,只开一宿,旁人想买还买不到呢。”
摊主一边抱怨着真贵,一边拿出刚才那些做糖人的钱,递给小姑娘“给我拿一枝。”
小姑娘从背篓里拿出两枝花,说“只剩下最后两枝了,你一起拿走,只算你十五文。”
摊主顿时不乐意了“小丫头,你年纪不大,算盘倒是打得不错。两枝才十五,你一枝就卖我十文”
摊主想要讨价还价,凌清宵看到,直接说“不必争了,另一枝给我。”
卖花的姑娘刚才就在偷偷看凌清宵,听到凌清宵跟她说话,脸一下子羞得绯红,她拿了钱后都没有数,就飞快跑远了。摊主咋舌“公子,你给多了。那个丫头没找你钱”
凌清宵看着手中的话,低声含笑“无妨。”
钱财对他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了。
摊主看着凌清宵的表现,啧了一声,明白了。他熟练地背起摊子,说“公子,快过去吧,糖人不经搁,再不吃就要化了。”
摊主说完后,就背着大包小包健步往前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凌清宵刚才不知道怎么想的,只想像凡人一样为她带一支花,但是等冷静下来,凌清宵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他的手会执笔作画,会排兵布阵,会使最刁钻的剑法,但是此刻,他一手拿着糖人,另一手握着一枝昙花,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洛晗忖度糖人该做完了,就回头看,正好看到凌清宵似乎愣怔的样子。她走回凌清宵身边,熟练地从他手中接过吃的,问“摊主呢我一时不留意,怎么人都不见了”
洛晗咬了一口,自然地将糖人举给凌清宵。这种事情她做习惯了,根本意识不到有什么不妥。凌清宵盯着被咬过一口的糖人,又看了看洛晗沾着糖色的嘴唇,慢慢俯身咬了一口。
他基本只做了个样子,唇一碰既分。洛晗没有注意这些,她见凌清宵吃完后,收回手,再次咬了一口。
凌清宵好险稳住表情,依然一副九五之尊的从容模样,眼睛却不自在地朝上方避开。
洛晗正在吃糖人,凌清宵忽然抬手,在她头上簪了什么东西。洛晗愣住了,她反应过来后想要拿下来看,被凌清宵按住头。
“别乱动。”他眼睛往下瞥了一眼,说,“好好吃东西,糖都沾到脸上了。”
洛晗舔了下唇,发现好像真的是。她默默擦脸上的糖渣,问“你从哪里拿来的昙花”
“一个小姑娘着急回家,和她买的。”
难得,不识凡尘的凌清宵竟然有这么通人情的时候。洛晗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问道“为何买了昙花昙花一现,即便美丽,也太短暂了。”
凌清宵正在调整花枝位置的手顿了一下,他明明是那么理智的人,此刻竟然会生出不吉利的念头。凌清宵将花拿下来,不顾两边来来往往的人群,手指凝冰,在昙花外凝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洛晗看到,当时都惊了“只是一朵凡花而已。”
至于用这么精纯的灵力冻住吗天帝的灵力不容小觑,别看只是薄薄一层,其实已经足以保证这朵花千年不化,万年不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