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玉平一愣。他和倪晋武功虽然不及江湖录上的人那样高超,但在普通人中已经属于佼佼者,此时突然有人出现在身后,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动静。
两人不由得心惊,往手的主人看去。只见在他们身后的官道上,一人身穿黑衣,乌发轻垂,发间只用简单的木簪簪发,青丝下露出一张清俊无双的容貌。
男子眉眼低垂,正看着手中刚刚拿到的信件。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并不见得有几分温度。此人骑在一匹黑色宝骏之上,气质却显得十分危险冷峻,他脸色苍白并没有多少血气,甚至隐约带着病容,看上去与周遭的环境完全格格不入。
邵玉平本来还想说要将那云衢寄给廷尉的信件取回来,但回头看到身后那人的容貌,脸色瞬间一变,话刚到口中立即咽了回去,心中涌起惊涛骇浪,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反应,立即向前参拜。
倪晋也与他几乎在同一时间单膝跪下,朝着来的人行礼。
官道上,原本还和信使聊天的两位大人不仅同时熄声,而且还一起下跪。原本还站着的信使看得一愣一愣的,也跟着看了一眼官道上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只见对方气宇不凡,单气度与气势都不像是普通人的样子,心中一凛,连忙也跟着跪下。
现场一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卷过刚刚整理好的信件,发出的纸页翻动的声音,但紧跟着这股突然而起的风也止住了,这官道上只剩下四人与马的声息。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已经全然被信笺上的字迹拉住。他骑的宝骏原地踩蹄,发出时不时的得得声音,隔了好一会儿,邵玉平、倪晋等人才听到一声撕开信笺封条的声音在马蹄声中穿插而过。
伴随着黑衣男子打开信件的动作,又有一股淡淡的重要气味随风缓缓地飘入在场三人的鼻尖。邵玉平默默地又嗅了嗅,心中大悟,暗道了一声“怪不得”。
他一路上原本就奇怪这股药味是怎么来的但如果来的人是前面这位,那便不难解释了。这位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解臻,是他们大厉登基将近七年的帝王。
按道理解臻并不会来尚州这样偏远的城市,但尚州最近频频有消息称敬宁侯在此处出没邵玉平心想,他们的这位皇帝恐怕是为此事而来的。
当今圣上和敬宁侯关系非同一般,但凡不遇到和敬宁侯有关的事情便会做出非常举动。当初他们在落阳岗发现敬宁侯的尸体时,解臻也曾突然出现,抱着敬宁侯的尸体离开,从此失去音讯,直至敬宁侯的头七过后方才重新回朝,自此性情大变,做人处事比往先更加狠绝,将权柄重新集于手中,新政令下,皇权更加稳固。
但在半年前,解臻意外受伤,人虽然没有什么大碍,可伤情反反复复一直没有好转,太医院对此束手无策,只好每日给皇上开药方调理。解臻心力亏损,于是便下旨将朝政的一部分事情交由解家皇室的一个小侯爷打理,自己则居于后宫养伤。而邵玉平闻到的药味,想必是皇上这半年来天天汤药养伤留下来的。
邵玉平和倪晋此行本是要向他们曾经一起共事过的好友杨戊道喜,特地请出假来尚州吃个酒宴,谁曾想会在这里与暗中出宫的解臻相遇,一时间各自震惊不已,又不敢在外直接称解臻皇上,只得一个比一个把头低得更低,认认真真地看着地面。
皇上已经撕开了信笺,他比他们更加了解敬宁侯,更认得敬宁侯的笔记,也不知看到这封信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邵玉平和倪晋在心里暗暗地想,却不敢在这个时候真的抬头。唯独那信使不知道解臻的身份,跪了一会儿忍不住暗暗打量前面的黑衣男子,但见对方正拿着信笺,微垂的眼睑轻轻颤了颤,随后眼睛慢慢睁大,目光又重新抬起,竟然又将信笺的内容从头看起。
这封信上写的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多人都对这封信这么关注
信使心中疑问,再回神看向黑衣男子时,却见黑衣男子重新阅览一遍之后,连拿着信笺的手也开始颤抖。他不断地重复看着信笺,忽然胸口起伏了一下,喉中发出一阵闷咳的声音。
“咳咳”黑衣男子抬手用手背捂住唇。
“皇”邵玉平和倪晋闻声这才连忙抬起头来,倪晋当先说了一声,突然意识到还有外人在,话到口中时“上”字立刻息了一下,讷讷道,“大人,没事吧”
解臻素来寡言,敬宁侯死后变得对旁人更加冷漠,倪晋问出口后,又自觉得自己多事,默默地敛声重看地面。
“我没事。”然而这一次意外的,他听到了解臻的回答。
倪晋、邵玉平同时一愣,再度抬起头往解臻看去。
解臻已经平稳了气息,他将手中的信纸重新叠好放回信封之中,随后手指轻拨,指尖似有劲风掠起,邵玉平只感觉眼前一花,只见那信笺又再度从空中掠过,他一惊,忙抬手接住,恭恭敬敬地捧在手中。
皇上功夫高绝是他们这一年才发现的事情,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解臻才更让人觉得可怕。
邵玉平心中忐忑,却听解臻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再度响起“你们二人叫我秦大人便可。”
“”皇上竟然要他们叫自己秦大人
他想做什么
邵玉平、倪晋惊诧,抬起头看了解臻一眼,随后抱拳领命道,“是,秦大人。”
“这封书信重新封好,由信使带到京城,交由恭常钦处理。”解臻又道。
“是。”邵、倪再度应道。
信使一愣,但听前面两人叫这马上之人为“大人”,也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应是。
解臻看了眼东边的方向,声音波澜不惊,唯有眼眸折射出阳关的亮色。
隔了一会儿,他勒住缰绳,缓缓抬声道“至于你们二人,也是要去嘉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