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轻哼一声:“有我在,他怎会死?命保住了。”
大虎又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小闲姐,既然你在隐流之中……你,你能不能想法子放他一马?”话音刚落,就见她黑白分明的杏眼瞪过来,直瞪得他低下了头,宁小闲才淡淡道:“你知道他为何要受剐刑?”
他摇了摇头。
“他当众对我出言不逊,又输了比斗,依规定当处极刑。”郝虎赫然瞪大了眼,像重新认识她一般。
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姐姐”已是隐流里头首屈一指的人物,他听到的传闻,都将她形容得如同曼陀罗花,妖艳动人却生性凶狠恶毒,说她与撼天神君乃是统领巴蛇森林的一对儿煞星。
宁小闲轻轻道,“即使我自己并不介意,也不能放过他。你可知道为何?”
她已经做好了说理的准备,哪知郝虎居然点了点头,认真道:“我知道姐姐是身不由己。”
宁小闲挑了挑眉:“你知道?”
郝虎郑重道:“目前大军中不仅是隐流一家,还有奉天府和其他仙盟中人。我这豹兄在言语上侮辱了姐姐,你若不杀他,是不愿其他仙宗之人认为你软弱可欺,进而认为隐流软弱可欺。”
这孩子居然已经有这样的见识了?宁小闲并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因此这番道理甚至是很多年长的修士都不明白的,他们见着了表象也只会认为她残暴而已——然而被人怕总比被人欺要好,隐流从来都是强大、残暴、令人畏惧的妖宗。
她不由得失笑:“说得很对。那你还替他求情?”
郝虎依旧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既是死罪难逃,或许就可免了他的活罪?”他顿了顿,似在犹豫措词。最后仍然直言不讳,“姐姐立威,杀人足矣,这般折磨他却也……。”
宁小闲打断他,淡淡道:“你觉得我刻意折磨他以出心头之气?”
她笑得虽美,眼里的怒意却刺得郝虎心里一缩。他从小就怕她生气,况且她身居高位。已有上位者的威严。郝虎一窒。低声道:“姐姐宽宏大量,当然不跟他一般计较。可是恕我直言,执行剐刑无非是杀鸡儆猴。令他人看着更加胆寒,隐流在这联军当中的地位早不需要靠折磨一名俘虏来立威巩固。姐姐若能展露少许仁慈,隐流或可更得人心?”
宁小闲沉默了。隐流给外界的印象,一直都失之於残暴。这个妖宗绵延数万年。仍保持着上古时期的传统,在今人看来戾气深重。难以接近。而长天治军冷酷,刑律严峻,其治军主旨就是“严律、厚赏”,被严格管束的隐流妖兵上了战场之后。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饿虎闻着了肉味儿一样狂暴而嗜血,旁人如何不怕?
短期来看,隐流自然是战无不胜的。可是长此以往呢?事无绝对。若隐流的不败神话有一天被打破呢?
郝虎见她怔怔出神,知她听进自己的话。当然不会出声打扰。
这刑帐中一灯如豆,安静许久。
“好吧。”最后还是宁小闲慢悠悠地开了口,“你说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