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许家少爷最大的本事,就是看人入骨,一点即透。

他抬起右手,挡开了袁野的桎梏,四两拨千斤:“不必再强撑了…纵然你现在故意做出这愤恨的模样,也掩藏不了你内心深处,因你父亲而起的羞愧之情。”

袁野震楞地退了两步,很颓然地重新跌回椅子上。他如一个气球,被许杭一针刺破,泄了气。

说的没错,何止是羞愧,他简直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罢了此生。

他是气许杭的欺骗,也痛家人的遭遇,然而他却没法喊冤喊无辜。

正如奶奶说的,报应。

他嗓子哑哑的:“所以就连今天我会来找你,也是在你算计之中?”

许杭直言不讳:“做过的事,我全都认,我问心无愧,即便再来一次,我也不会手软。对你,我唯一不够朋友的,就是隐瞒而已。”

“隐瞒…可瞒得我好苦。”

“你既然知道一切,就该明白,用人命来算,哪怕我屠了你全家,也是你们偿不清。”

全宅一百一十六口人,全蜀城三万多人,真是便宜他们了。

袁野喉咙哽咽了一下:“…我知道,我父亲已经废人一个,母亲和奶奶也大病一场……能不能,不要再赶尽杀绝了。”

“你还有机会能心疼自己的亲人,可我,就算想尽孝也是再不能了……”许杭的话中,那份哀婉不比袁野少,甚至多了千倍万倍的无奈。

他们二人都不说话了,就这么各自坐着,低着头,像雕塑一般。

良久,久到日头换了方向,从外头照进来,斜斜挂在许杭身上,他睫毛颤了颤,说:“你走吧,我和你们袁家到此为止。你我…即便不成仇敌,也成不了朋友了。”

“你……”袁野有些惊诧。

“我只杀该杀之人,不想浪费力气。”

许杭本就没把其他人列入死亡名单之中,他心里有杆秤,并不是以杀戮为乐。

袁野盯着他看,艰难地开口:“你还要继续报仇吗?”

“这是我活着的目的,不死不休。你若挡我,我也决计不会手软。”

汪荣火、老杨头、袁森………下一个,该是参谋长了。

这复仇之路越来越艰难,越来越不可思议。袁野本想劝他放弃这不可能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前几桩血案不也是耸人听闻、难如登天么?他照样做到了。

在这个小小的身体里面,复仇的种子已经扎根太久,拔除不掉的。

许杭怕袁野错了主意,极冷淡地说:“我不妨告诉你,贺州城你已经是待不下去了。看在朋友一场,我建议你尽早举家出国,越快越好。”

“什么意思?”

“袁森害死了段战舟的挚爱,纵然我放他一命,不意味着段战舟会善罢甘休。”

段战舟是只豹子性情,咬住猎物,必然不死不撒嘴。

许杭既然没打算杀袁野,就自然要保证他守口如瓶,留下袁森的命,既是为了让他生不如死,也是为了让段战舟成为他性命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