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着他,许杭就眯起眼睛,嘴角往上滑了一下,一步一步往前,一直走到彼此说话能听见声音的距离才停下。

“参谋长,别来无恙。”

章尧臣胸前被金钗扎过的地方还是隐隐作痛,他接到许杭送来的信件时,才从病床上挣扎着走下来,一路赶到了临城。

风起了,许杭道:“外头冷,您的身子禁不起折腾,咱们还是找个温暖的地方说话吧。”

所谓温暖的地方,也就是医药所里的一个休息室而已。

泡了两杯咖啡,没有奶和糖,所以格外的苦。大概最近章尧臣喝药喝多了,也不觉得苦,许杭就更不必说了,他从不畏惧苦味。

重伤在身,章尧臣时不时拿着手帕掩着嘴巴咳嗽,许杭歪着脑袋看他:“我倒是有点庆幸那时候没杀死你,不然现在,我可能会失去一点乐趣。”

“看我痛苦,你觉得心里的气能顺一些是么?”

“不,不会。我只是享受你走投无路的样子。”

章尧臣看了许杭一眼,摇了摇头:“我现在才发现,你和你母亲并不像,她…她是那么善良…”

“所以她才被你活活害死了,”许杭面色一冷,直接一杯咖啡泼到章尧臣的脸上,“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准你的嘴里谈到她?”

那咖啡是刚泡好的,很烫很烫。

章尧臣没有去抆,而是任其一点点滴落下来,然后道:“算了,说正事吧。”他长叹了一口气:“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章家?放过我一双儿女?”

在接到许杭的信件时,他差点心梗而死。

这是一招将军棋,许杭手里有的那份日军的报告里的内容,他是真的无辜,也是真的被被利用了。

或者说他也不完全无辜,早在几年之前,他就一直和日本人互通方便,甚至日本在中国建立的一些集中营,章尧臣也是帮了忙的。

一旦这份报告往上传…不,只要稍微一公开,他就是被枪毙十次,都算是轻的。

这也罢了,最要紧的,他的两个孩子,一个病体缠绵的章饮溪,一个残废了的章修鸣。以他章家得罪过的人来看,只要章尧臣倒了,他们二人必会被报复至死。

所以,不夸张地说,许杭这是抓着他的罩门,他不得不来求他。

许杭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咖啡,闻着咖啡香气:“参谋长还真是不会拐弯抹角,够直接的。我其实很好奇,如果章家倒了,会是什么光景?听说上海滩的八大风烟胡同里的老鸨,常常会去监狱里花钱买些相貌不错的女囚,呵,章小姐声明在外,想尝尝千金小姐滋味的人一定能排到码头去…至於章少爷,你也不用担心,正好残废了,多给一个碗让他沿街乞讨,应该也活得下去吧。”

不是许杭夸张,自古多少豪门显贵,一朝失势或者锒铛入狱,下场比这个是过之而无不及。章尧臣自己也搞垮过很多人,自然也亲眼见过他们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