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宫浪速把自己的酒壶扔上戏台,正好掉在许杭的脚边:“唱得好,来,也尝尝我们日本的清酒,喝完了给我唱一出《梁祝》。”
这出戏黑宫浪速惦记很多年了,就差最后一出哭坟没有听完。
许杭俯身捡起酒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不如中国白酒的香甜。然后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点了点头。
唱片换了一张,这回是越剧,调子很哀怨。
戏台上的许杭化作祝英台,两眼凄苦空洞,望着远处,双膝缓缓跪地,从袖子里抽出泥金扇,像一只折翼的蝴蝶。
“老父逼嫁声声紧,大红花轿门前停,梁兄为我身先去,又怎能身穿嫁衣马家行?”
西皮流水一阵加快,许杭一个微颤,把手里扇子舞得像蝴蝶翅膀,往前微微一颔首:“梁兄啊,与子偕老身前定,执子之手不了情,我定要黑坟碑旁立红碑,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生死永随梁山伯——”
最后这一声拔高,喊得极响,声音穿透力令人怎舌,好像一腔倾诉只有一个小小的发泄口,才会这么有力量。
底下的黑宫浪速拍了两下手,心猿意马起来了。他就在想啊,这么一个风骨如玉的人,披着华美的戏袍,若是在他怀里轻吟浅唱,实在太妙了。
他正这么想着,坐直了身体,想开口把许杭叫下来,突然就看见许杭面前拿着的那把泥金扇子缓缓合上,背后冒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是暗杀!黑宫浪速马上把兜里的枪掏出来抬手射出一枪,同时身子一倒,往边上一闪。
两道子弹的声音交织,在绮园之中显得极为突兀,黑宫浪速低头一看,子弹钉在他脚边,只差一点,好险好险。
许杭迅速的一个翻滚,然后跳下戏台,站在黑宫浪速面前十几步外开阔的地方。他伸手,扯下头上的点翠冠头,狠狠砸在地上,长发凌乱,目光凌厉。
这个变故让安心听戏的人都精神抖擞了一下,酒杯砸地的砸地,桌子掀翻的掀翻,椅子踩碎的踩碎,一个个士兵都把刺刀扛起来了。此刻,园子外的日本兵也都扛着刺刀进来了,将黑宫浪速护着,刀尖齐齐对着许杭。
黑宫浪速躲过一枪以后,左右看了一会儿,许杭身后并没有别的人出现,他竟然是一个人。
“混帐!竟然敢对我动手,活腻了吗?”黑宫浪速眉毛耸起。
许杭的回答是又一枪,这次,黑宫浪速抓了一个士兵挡在自己面前,溅了自己一脸的血之后又把那个士兵丢开。
与此同时,许杭也已经把枪丢了。他那把枪总共只有三枚子弹,这两下再加上之前杀了一个逃兵,全数用尽。寡不敌众,他明白得很。
在不可能战胜的敌人面前,没必要玩什么心理战,直接肉搏白刃最是直接了。如果是在以前,这个九曲玲珑心的许少爷或许还会精心计量,细细谋划,怎么样用仅剩的武器打倒敌人。可是今天,他都不在乎了。
他本来就没指望能活过今夜。
黑宫浪速彻底被许杭弄得恼火:“你、你是替段烨霖报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