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灵灵啊。”中年男人讪讪一笑, 脸上堆满了褶子“是该交钱了。”
这个奇怪的名字还是他接到通知发现的, 他每天都忙着发展公司扩展业务, 应酬酒会, 最近正愁怎么和兮燃商会搭上线,看到第四寮立马心思活络起来。
至于这个孩子叫什么灵灵还是猪猪,都无所谓, 他从不准许妻子和三子提那个小怪物, 这种污点没必要存在,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这玩意还有点用途。
若非管理局提醒,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孩子。
沈兮轻笑地摇了摇头“不必了。”
中年男人哪里能甘心,连忙解释道“不不不, 灵灵是我的孩子,我已经亏欠他太多, 没办法照顾他,想尽一点父亲的责任。”
说到后来, 他甚至真情实感地抹了抹眼角, 仿佛他已经为亲情流泪。
“沈宗小店,你过来吧。”
中年男人眼神一亮,笑的更谄媚“啊, 那真是太好了, 实在谢谢沈寮长, 我们明日就到小店。”
小狐狸不解地歪了歪头, “这个男人贼眉鼠眼, 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为什么见”
“我查了他的资料。”金宝儿点开光脑,露出了一丝嘲讽,嗤笑了一声“啧,这可真是个不择手段的商人,他那公司最近出了问题正四处找门道,这是想通过腓腓攀上兮燃商会啊。”
正在给哥哥剥香橙的詹灏不为所动,将香橙摆好盘后插上小签子推给哥哥,修长的指尖在布子上擦过,留下一道浅色痕迹,他轻飘飘地掀起眼帘,“哦。”
詹会长心平气和冷漠。
兮燃商会打下的江山堪称一个帝国,它掌握着星际近乎一半的庞大资产,有数不尽的人妄图巴结上兮燃商会不劳而获,自然有层出不穷的兽人靠近。
而这些人讨好的花样也数不胜数,詹灏早已习惯。
詹灏幽幽地瞥了一眼,在金宝儿的光屏上随意一点“跳梁小丑,不用理会。”
若非他将主意打到哥哥身上,他连个眼神都欠奉。
金宝儿“哦”了一声。
“可一看不是好东西,让他过来干嘛呀”小狐狸迷蒙地歪着头,揪着尾巴毛毛努力拍得蓬松。
沈兮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我何时同意让他见崽崽了。”
小狐狸眨眼“咦”
关闭光屏,金宝儿恨铁不成钢地斜眼看他,“唉,都是爸爸养大的崽,你怎么能这么笨呢。真是堕了哥哥的名声。”
小狐狸“”
小狐狸气鼓鼓,小狐狸不服气,小狐狸受不了这委屈,泪眼巴巴“嘤qaq。”
沈兮搂过小狐狸撸了个爽,“你最可爱。”
小狐狸“吱”
沈兮招呼了小腓腓过来,他的小脸上抹了点面粉,像是一只小花猫,虽然双眼依旧无法视物,却不再布满惶恐与麻木,此刻正弯成两个月牙,穿着件小围裙跑过来“寮长”
小嗷呜和小火凤同时放下手里的东西,疑惑地歪头看过来。
一双双眼睛明亮而闪烁。
沈兮招了招手,眼含笑意地擦拭他肉嘟嘟的小脸儿,拂去那点面粉“喜欢这里吗”
“很喜欢。”小腓腓用力点头,咬着下唇嘴角微微上翘。
第四寮果然和寮长说的一般,与第一寮完全不同,小伙伴们都很友好,他也很喜欢他们,虽然还有一点点不习惯,可有了热情的几只小伙伴,他已经能很好的融入进来了。
刚刚他正在学做糕点,暂时是小火凤的助手。
“对你的父母有印象吗”
小腓腓一怔,眼神逐渐迷离,一丝悲哀和茫然弥漫上心头,舒展的眉眼拧起,“寮长我”
他从没有忘记过。他记得很清楚,妈妈指着他鼻子嫌恶地骂他是怪物。
妈妈那时候的刻薄的话刻入了灵魂,忘不掉了。
“想见他们吗”
沈兮注意着小家伙的表情,见他难过的快哭了,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又问“你想见他们吗”
“我,我”小腓腓一时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却像是忽然被霹雳砸了一下嗡嗡作响,脑海里被炸的乌烟瘴气,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想见见他们
什么意思。
寮长是说他其实可以见见他们吗他们终于要来见他了吗
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像是擂鼓,小腓腓哀苦的神色凝滞,他沉默了许久道了一声“嗯。”
他见,他们舍弃他憎恶他,他还是想见见父母。不是因为亲情,只是想给天真的自己画个句号。他也不恨,但他想看看丢掉耻辱后的他们。
“那就见吧。”沈兮笑叹道,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拍了拍“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嗯。”小腓腓的脸色惨白,他有一丝惶恐,一脸的心神不宁。
其实他很害怕。
他原本是家中老三,上有聪颖优秀的哥哥,下有天赋绝伦的弟弟,他在家里就是个透明人。很不受宠,家里每每买东西,他都是顺带的那一个。
本就不受重视,当被定为怪物后,更是沦为了外界的笑柄,家族的耻辱。
他爸爸用沾着咸水的藤条狠狠抽他,妈妈憎恶责骂他。
一帧帧画面历历在目。
充满暴力血腥的场面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小腓腓闭了闭眼,嗓音颤巍巍“寮长,我”
沈兮戳戳他的脸蛋“不用怕,他们伤害不了你的,也不敢伤害你。”
“唔。”小腓腓勉强挤出个笑容“好。”
“去吧。”
“嗯。”小腓腓乖乖应诺,转过身耷拉着脑袋,心中暗暗想,就见一见吧最后一面。
小嗷呜发现小伙伴脸色奇差无比,担忧地握住他的小手,小触手碰碰他沁出冷汗的额头,晃晃腓腓僵硬的手臂“灵灵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呀你告诉我,我帮你呦。”
“怎么了”小兽不明所以,哒哒哒跑过来。
另外几只崽崽闻讯也凑上前,小狼崽个子小,实在够不到,叼着腓腓的裤脚摇晃“呜呜呜嗷呜”
小腓腓恍惚地眨眨眼,口中发涩“我”
“是寮长说什么了吗是很难的问题吗”几只小崽崽不明白,灵灵怎么忽然就很难受了呢
好担心呀。
小嗷呜拧着眉,实在想不出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去找院长先生”
“啊不用。”小腓腓一怔,连忙拉住他。
“真的没事吗”
“嗯。”小腓腓的神识敏锐察觉好几道焦急的情绪,愣了一愣。方才险些被恐惧的漩涡吞噬,被小伙伴关爱以后,抹去了那些陈年的附骨之疽,他忽然涌现无限勇气,展开个浅浅的笑“我没事,我挺好的。”
“哦哦哦。”小嗷呜还是不放心,“寮长说什么了呀你别怕,要是很难我们一起想答案”
“对,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小兽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小腓腓“就是”
“寮长说我的父母可能想见我,有点突然。”
小嗷呜有点懵“你爸爸妈妈还会来看你呀”
“嗯。”他的父母将他送进第一寮那日,天下细雨。他是被粗鲁地从锁上的阁楼里抓出来扔上车的,那日已经有些入秋,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衣。
不过父母和兄弟没想到或者压根不想给他准备一双鞋。
他那时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被人戴上怪物项圈时,他的家人冷眼旁观。他们听他说会作为怪物努力听话时,露出厌恶与耻辱的怀疑神色。
可他有什么办法他不想死。
他的二哥眼圈通红,将他最喜欢的鱼玩偶送给了他,可却因不小心碰了他被爸爸狠狠扇了一巴掌,他清晰记得二哥的脸很快肿起来,被脸色铁青的爸爸拉扯地塞进车里。
悬浮车迅速远离,他站在管理局门口遥遥眺望,可除了二哥,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他一眼。
就仿佛他是洪水猛兽,是瘟疫是病毒,恨不能除之后快似的。
那天,他妈妈和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她说,她后悔生了他,她只会给他交钱到他成年,他们的亲人关系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呵。”小寿神早就察觉不对,拍狗头似的拍拍嗷呜的脑瓜“你没接触过那些人,一定不知道吧,有些时候嘴里的母亲才是最让人恐怖的,也是世界最冷酷肮脏的存在。”
一出生就被送进了孤儿院,等暴走后被当成怪物进了怪物寮,小嗷呜还真没有爸爸妈妈。
他的确不了解。
小腓腓张了张嘴,他也无法反驳。
小寿神眼神闪了闪,提点“你可以见他们,不过你要明白你在哪里。”
“你一定要头脑清醒一点。要想想你父母曾经是否看望过你,而现在又为什么忽然联系你。第四寮现在在星际上赫赫有名,星际最强元帅在这里,第一商会也在这里,那些大人物都在这里,你说是否有利可图”
小腓腓瞳仁收缩,瞳孔地震,好半晌他压抑着哭腔“我知道的。”
“嗯。千万不要糊涂。别让寮长失望。”小寿神点了点头。
着实是他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太多尔虞我诈,练就了敏锐的感知,当他得知小腓腓的过去时,就觉得很不妥了。寮长虽然不在意,但他必须要给他提个醒。
小腓腓语气哀丧“不要担心,我是第四寮的人,我是灵灵。”
就看一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