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雪漫天。
梁期城外却是灯火通明,三十余座高约有五米余的柴垛熊熊燃烧,火光冲天,把梁期城外照映的通通透透。那巨大的篝火堆噼啪乱响,不时从火堆里迸溅出火星子,散落篝火四周。
汉军顶着风雪,列阵于梁期城外。
一座座云梯,一辆辆井阑,一台台投石车,一具具绞车弩陈列在阵前,透出一股难言的肃杀。
程昱站在城楼上,神色间有些憔悴。
自被困梁期,转眼间已数日光景。这几天来,汉军在诸葛亮张辽庞德三人的指挥下轮番攻城,令梁期守军死伤惨重。当初他们在滏水河畔遭遇伏击,便折损了大半兵马。三万人跟随程昱等人逃到梁期县城的,也不过寥寥数千。哪怕是在梁期又并了梁期守军,依旧不过五六千人。
而汉军随着吕旷大败,从巨鹿、从常山源源不绝的向梁期挺进,把梁期围困的风雨不透……
梁期是个小县,人口并不多。
骤然到来这么多的兵马,不仅是粮食出现问题,城中的武备也无法跟上。
三天之后,箭矢几乎告罄。
在整个县城里搜索,也不过万余箭矢,甚至顶不住半天使用。
城中的房舍被强行拆除,搭建房屋的大梁也被抬到了城头上用来守城。此时,县城几乎如同一座废墟,近万人无家可归,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程昱已经下令,把城里的马匹全部杀死。但依旧无法让士兵填饱肚子。要说起来。程昱绝对是一个狠人!他竟然下令让人把死尸烹制成肉脯给士兵裹腹……同样的事情。他程仲德几年前在徐州做过,已经是天怒人怨。
不过当时曹操势大,即便是程昱这么做了,也没人敢跳出来抱怨。
可是现在……
曹休苦劝却没有效果,也使得城中的百姓和士兵,心中慢慢积满了怨气……这种怨念,伴随着汉军凶猛的攻势越发强烈。程昱站在城头上,依旧可以感受到周围士兵对他的深深恨意。
他甚至可以想象。如果不是曹休带着人保护他,只怕那些曹军士兵早就对他动手了!
可,那又如何
梁期县城的城墙,在汉军的猛攻之下,已经有多处坍塌。
好在程昱早有准备……他知道,以梁期的城墙,根本抵挡不住汉军的攻击,所以便准备了许多土木,专门用来填堵城墙的缺口。而今,城中已无物可以填堵。可谓是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看汉军这架势,显然是要速战速决了!
程昱表面上看去似乎毫不在意。可是心里面却腾起一种莫名的绝望。
“文烈,咱们城下说话。”
程昱突然拉着曹休,顺着驰道往下走。
他身高八尺五寸,虽年迈,但身体看上去比之曹休还要壮硕。
两人从城上下来之后,程昱轻声道:“傍晚时汉军又添援兵,士气旺盛。
而城中已粮草断绝,辎重告罄……儿郎们士气低落,城墙也多处损坏。依我看,咱们难以撑过今晚。悔不听文若之劝,以至于有今日下场。不过,我却不怕,了不起便是战死而已。”
“程公何出此言”
曹休闻听,大惊失色,连忙道:“休愿死战,掩护程公突围。”
程昱忍不住笑了,“那诸葛小儿要的是我,我若是走了,咱们谁都别想逃走。”
“那……”
“你听我说。”
程昱见左右无人,低声道:“我之前已经命人在城门楼上准备了大量的干草枯柴,并浇上了火油。待会儿我会在城头上督战,你带人在南门守候。见这边火起,你就立刻带人突围。”
曹休激灵灵一个寒蝉,想都没想道:“休怎能弃程公而独活”
他怎听不出程昱的意思,显然是打算吸引汉军的注意力,以死相拼。
程昱闻听笑道:“我已过知天命的年纪,眼见就到耳顺之年。
自我为主公效力,虽说未有寸功,但怎地也算是尽心尽责……我这个人,性子刚愎,眼睛容不得沙子,更看不得人不用心做事。所以,我也没什么朋友。就算以前有,而今也差不多得罪完了。我死,不足惜!而文烈你却不能够陪我送死,因为我还有要事,要你转告主公。”
说完,程昱压低声音道:“我知主公对文若一直存有忌惮。
但请转告主公,文若或许忠于汉室,然则其心性纯良,对他忠心耿耿,绝不会存有二心。文若所做之事,皆出于公义。有时候或许会有些偏激,但请告诉主公,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这是遗嘱的节奏啊!
曹休心中悲恸,但却极为用心的听程昱说完每一句话。
“自主公与闯儿开战以来,即便是闯儿连番取胜,然则主公也好,我也罢,始终对闯儿存轻视之心。
文烈,你要告诉主公,闯儿之害,尤甚于袁本初。
此人有霸王之勇,更有光武之姿……此人眼光甚远,洞察世事若于指掌之间,绝非等闲之辈。而今他之声势,已胜于袁绍。故而主公要向与之相争,还需更加大胆,不必太过拘泥。自我们交锋以来,主公每每被闯儿抢占先机……若在与之战,绝不可由着他的路子来,否则必然危险……可惜,我已无法再为主公出谋划策,不能看主公成就大事,实为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