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权力,宫廷里的消息十分灵通,我在源氏的棋子也会向我传递你的动向。”
“从各种零碎的信息中,我知道你第一次学会了符咒,知道你第一次操纵纸式,知道有些人越来越嫉妒你,知道你开始陷入源氏内部的权力倾轧”
“我时而为你骄傲,时而为你忧虑,不变的唯有去到你身边这个念头。可我知道,我不应干涉太多的,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你渐渐长成了优秀而美好的样子,源氏那小子对你不薄,却也心思叵测。”
“终于有一天,你的手放在了那扇真相大门上。你推开了那扇门,因为你是勇敢决绝的狐的孩子。”
少年这么多年以来以为自己形单影只,没有想到其实背后一直有人默默关注着他。
幸好,他们现在相会了。
“舅舅”少年低声问道,“我的母亲究竟去了何方我的父亲呢”
天狐纵容地看着她。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会讲给你听,但是现在,你有更想去做的事情吧”
少年想着赤影澄澈的眼眸和不受控制的狂躁,其实他现在怀疑鬼切也并非自然诞生的守护神,可能与赤影的构成成分不同,但必定殊途同归。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究竟又有多少这样灭绝人性的兵器制造工厂,有多少赤影一样的孩子夭折于那里呢
他无法放任那样的地方继续存在下去。
“是。我在源氏的祭坛上与邪神有所交谈,源氏的力量来源于邪神,他们的引火入室直到今日,已酿成无数悲剧和恶果。”
“源氏制造强大的式神,执迷凌厉的阴阳术,不过是为了讨伐妖怪。恶妖自然该被讨伐,可讨伐的理由,不应是非我族类。”
“无大义的旗帜,行斩尽杀绝之事,人类也不过是贪婪恶鬼。”
“舅舅,我不确定以我的力量究竟能不能改变着一切,可迄今为止,我对很多人描述过那个梦。”
“人与妖,彼此对视,彼此微笑”
“我梦中的世界。”
天狐为少年亲手换上自己年少轻狂时穿着的一身黑狩衣,朱笔勾勒微扬的眼角,最后扶着少年的肩一同坐在水镜前。镜中的少年一身黑衣,眼尾描红,那柄以火焚城的扇子压在膝上。
“你能做到的,你将开启一个远胜现在的盛世,我们都会帮你。”
天狐带着少年走出小屋,小屋建在峰顶上。云海浩渺,崖边已经站了一个人,身着暗蓝衣袍,浮游的星体在他身旁忽隐忽现。那个人转过头,注视天狐与少年一起缓步走来。
“他名为荒,是为你而来的神使。”天狐笑道,“群星预言了属于你的时代。”
荒微微颔首,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云海,落在那个方向的平安京上。
峰顶忽而起了一阵大风,天狗的翅翼卷起风旋吹散云雾,群山历历分明,铺天盖地尽是光明。少年于是也清晰的看到了那个方向上的都城,人类的都城,平安京。
“我终将为我的孩子敲响阴阳丧乱之钟。”
天狐取下面具,他的衣摆与少年的衣袖一起在山顶的风之中猎猎飞扬。少年黑衣黑发,神情平静,他的眼瞳中渐渐倒映出六十年前的大火。
那一日,大火焚城。
鬼切跪在源赖光面前,大蛇那一击毫不客气,以他的自愈力现在都没有痊愈。但是无疑的,这些伤为他了很好的理由,他的说辞便是追踪至祭坛之后误被邪神所伤,之后就全不知情了,自然也不知少年去向何处。
源氏的阴阳师们已经同被紧急派遣去祭坛附近,可仪式已经被破坏,原本应给予源氏的力量不知所踪。长老们提出可以再次以巫女献祭,他们先前就准备了几个备用的。
然而一切努力均宣告失败,邪神不再理会他们在外界的呼唤,只能等下一次祭祀再做打算。
可下一次祭祀就轮到他这个家主了
白发青年微微眯起眼,不再想长老们究竟在打些什么鬼主意。他大业未成,当然不会就这么送死,他也不想再想那个小混蛋,翻阅各方资料之后仍找不出对方母亲的身份。他不相信老师会如此糊涂,接纳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全心全意教授源氏阴阳术,那么原来老师其实是知情的吗
独独瞒着他。
源赖光冷嘲一声,他发誓将来如果跟安倍晴明成为敌人,他绝不会有分毫的留手。
“你退下修养吧,近几天我不会召你前来,讨伐土蜘蛛还需要你保持全盛状态。”
“是,主人。”
“另外,这段时间带一带赤影,她的力量同样强大,弃之可惜。”
“是。”
“无事了,你退下吧。”
鬼切恭敬地退了下去,厅中一时很静,源赖光恍惚间执笔在上好的奉书纸上描画了什么。他一低头,发现自己勾勒的是一枚桔梗星纹。
白发青年面无表情地揉皱那张纸,丢到一旁。
我的今日,你的明日
呵,今天的花和光也太喧闹了一些。
他管控着自己的思绪,却总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一天的场景,小混蛋睡在回廊的明亮处,白发散乱,折扇半开。
花正好,满庭春光暖阳,使人不知天上天下,仙乡人间。
他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