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月,我下次给你折一支院子里的樱花。”奴良鲤伴还在哄他开心,“真的,我背着母亲偷偷折一支带给你。”
土御门伊月深呼吸,他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好。”
半妖的眼神温柔起来,他将少年抱进怀里,眷恋地蹭着他的发顶。
“我这样抱着你,会把你也一起带过去吗”
“可以试一试。”
短短的数分钟,奴良鲤伴想过很多,他甚至在想如果这一次回去再不能回来,他该如何,伊月又该如何。奇迹让他们相会,却又轻易收回,他不知是该感谢还是诅咒。
十一点整,半妖消失,土御门伊月留在原地。他看着手中那个记录着要做事情的本子,本子上有两人的字迹。
海洋馆后面没有打钩。
土御门伊月给学校请了假,他知道这样大概是于事无补,可如果不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尝试,他从心理上无法接受。
庭院的式神给了他很多帮助,每个式神都把自己知道的时空转换之术交给他研究。他想,浩如烟海的阴阳术,总有那么一两个有用的,然而实际上,阴阳术并非万能。
如果在一个世界里,那自然一切好说,现在的跨度实在太大,他束手无策。
“伊月。”玉藻前轻轻扣了扣房门,“还没睡吗”
“是,马上就睡了。”
玉藻前端了两碗甜汤进来,甜汤盛在漆器里,晶莹的梨片漂浮着,伴一点袅袅上浮的水汽,很好看。
“我熬了甜汤,喝一点再睡吧。”
土御门伊月于是乖乖喝甜汤,舅舅的手艺自然没得说,甜汤粘稠又不沾唇,口感酸酸甜甜。在初冬的夜晚这样热腾腾地喝一碗,睡意很容易就涌上来。
玉藻前揽着他,轻轻拍抚,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甜汤的香气还弥漫在房间中,天狐轻声询问他的孩子。
“那是个怎样的人”
“某些方面跟我有点像,能玩到一起去,有时候又有点帅气当然我是最帅的。”
他的孩子提起那个人眼里会带笑,发现这一点的玉藻前也就笑了笑。
“后悔吗”
“不。”
他们两个说着话,土御门伊月很快就沉沉入睡。玉藻前又陪了他很久,确定他睡得安稳,才把他塞进被子里,端着托盘离开。
他走在廊下,凌晨时分,庭院寂静,红叶轻轻打着旋飘落。
天狐一手摘下自己的面具,清寒的空气中,他呼出一口白气。
“我也不后悔。”
“再来一次,我仍会爱上你。”
门外枫叶飞舞,嗅着甜汤残留的香气,土御门伊月做了一个极静美的梦。
梦中有三株梅,花开如雪月交晖,有一人背对他蹲下身,从地上捧起零落的洁白花瓣。他将花瓣盛在衣袖之中,轻声喟叹着某些无常之事。
这次是货真价实的触物之梦了,土御门伊月索性向前走走,想看清那个人究竟在做什么。
梅树上有妖怪,手持墨梅折扇,跟梅小姐很像,却又不是。花木成灵,神情清冷矜持,这才应该是梅树之妖应有的神情,清冷、高贵、风神凛冽。梅树之妖微微柔和着眼神望着下方的人类,人类正捡拾落花,用衣袖小心捧着。
土御门伊月心中微微一动,三棵梅树,三只梅妖,可其中并没有梅小姐。
“明日,我就要离开此处。”
“可能会就此终老他乡。”
人类说道,他已经不年轻,捧着一袖落花,跟梅树絮絮地说话,极尽温存。三只花妖一直望着他,彼此交换眼神,商定了今后的去处。
道真大人。
花妖发出人类无法听到的声音,有一个从树上飞下来,以扇半遮面容,裙裾飘飞,她靠近人类。
无论您去往何方,我们都会紧紧追随。
这就是“飞梅”,土御门伊月心中明白。梦境中,他看着菅原道真随车队远走,梅树拔地而起,飞去他所在的九州继续朝夕相伴,院中只有清冽的梅香飘浮,偶尔一阵风,满地落花滚动。
然后那些落花逐渐聚拢、绞缠,柔和的光亮之后,化作人形。
少女白发红眸,折扇羽衣,缓缓睁开眼。
她是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