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面,阿洵也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草丛里的肥兔。
楚倾仔细看那兔子两眼,却忽然收起弓箭,低声朝儿子解释道:“这兔子肚子里揣崽儿了,放了吧。”
阿洵小时候就看爹爹猎杀活物了,可没有小姑娘会有的慈悲心肠,盯着兔子着急地问:“为何揣崽儿了就不能射?”进山这么久才发现这一只猎物,放了这只,万一后面父亲跟表哥都打不到猎物,小外甥肯定会失望的。
“因为你现在杀了这只兔子,秋天狩猎时就会少好几只兔子,长此以往,兔子越来越少,早晚有一天会没有兔子可猎。”楚倾认真给儿子讲竭泽而渔的道理,见儿子明白了,转瞬又道:“但阿洵记住,对待仇人,必须斩草除根,否则仇人死了,仇人的孩子活着,早晚会来找你报仇。”
他太严肃,阿洵有点紧张,刚要问父亲家里现在有没有仇人,不远处突然想起利箭破空声。阿洵扭头看去,正好看见那长箭一下射中母兔的脖子,母兔倒在草丛里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爹爹!”阿洵着急地看父亲,“表哥杀了兔子!”
楚倾人高看得远,拍拍儿子肩膀道:“不是你表哥。”眼睛看着树后现身的人。
那人穿了一身锦缎料子的狩猎长袍,身形挺拔,浓眉大眼猿臂蜂腰,麦黄的肤色显得他有些憨厚。二十出头的年纪,楚倾迅速回想京城那些勳贵子弟,倒记不起这人。
他只顾着判断对方身份,阿洵不高兴了,仗着有父亲撑腰,快步跑到兔子前面,气鼓鼓地质问对方:“我爹说这只兔子揣小兔崽儿了不能杀,你为何还要杀它?以后我长大了猎不到兔子了怎么办?”
伍诚在看到一个漂亮男娃冲出来的时候就愣住了,本来注意力在男娃身后的威严男人身上的,听到男娃的话,大吃一惊,“这兔子揣崽儿了?”不杀有孕母猎物是狩猎的默认规矩之一,他刚刚离得远真没看出来,否则绝不会出手。
阿洵自己没看出来,但他相信父亲的话,瞪着眼睛哼了声。
伍诚瞅瞅地上的兔子,这下看出来了,懊恼地摸摸脑袋,转身朝楚倾道:“晚辈眼拙,没看出来,让您见笑了。”看这一大一小现身的位置,应该比他先发现母兔,结果人家收手了,他射了一箭,怪不得男娃生气,连个孩子都不如,他可真是够丢人的。
“一只兔子何足挂齿,我看你面生,是哪个府上的?”楚倾将儿子叫到身边,语气自然地问。
伍诚心中有愧,也没觉得一个陌生人问他来历有何不妥的,当然也可能是楚倾身上的气度让他本能地想要服从,老老实实地道:“晚辈伍诚,乃洛阳人,五月份要考武进士,便提前进京了。”
楚倾观他容貌气度,摸了摸短须,“你是宁国公邓麟的外甥?”
伍诚震惊地抬起头,“您怎么知道?”
楚倾没回答,瞅瞅他身后,反问道:“你自己来的?”
伍诚脸上闪过无奈,点点头。舅父宁国公心宽体胖,上马都得人扶着,两个表兄也都懒着动弹,他出来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只好带上两个小厮自己进山狩猎了。
楚倾又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伍诚手里一看便非凡品的宝弓上扫过,沉默片刻邀请道:“相请不如偶遇,我与你舅父有些交情,庄子就在附近,你随我们回去用饭如何?我女婿身手还凑合,你想考武进士,可以跟他切磋切磋,若能胜了他,别说武进士,武状元都不在话下。”
伍诚从小就喜欢练功夫,一听可以跟一个功夫高超的人比试,马上就答应了。
於是一个时辰后程钰在山下与楚倾汇合时,意外发现楚倾身后多了一个壮实男人,对方还用一种看到猎物一般的目光看他。
程钰皱了皱眉,等着楚倾解释。
楚倾看看这个女婿,笑得十分热络,替他引荐。
程钰神色淡淡地朝伍诚点点头,心中有些纳闷,不懂楚倾为何要请此人。
楚倾也不解释,领头往回走。
凝珠好奇姑父姐夫打了什么猎物,听说他们回来了,丢下替元哥儿抆屁.股的姐姐就往外跑,到了外面,才发现去时两个大男人,眼下却多了一个,而且还是个厚颜无耻的,竟然不错眼珠地看着她……
凝珠谨记姐姐的提醒,勉强跟姑父姐夫打声招呼,随即不理会阿洵的炫耀赶紧先回去了。
伍诚丢了魂儿般望着小姑娘的背影,做梦一样,刚刚真有个姑娘出来说话了吗?还是天上仙女下凡了,露一面马上又飞回去了?人没影了,伍诚使劲儿眨眨眼睛,依然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询问地看向楚倾,问这位他在路上得知身份的他敬佩已久的云阳侯。
楚倾脸色不大好看。
小女儿十六了,京城没有他看得上的合适的人选,原先看中的蒋胜配侄女了,这个伍诚虽然傻里傻气的,若是有本事,小女儿嫁给他肯定能拿捏得住他,可是没等他考验伍诚的本事,伍诚先看上他干侄女了……
楚倾当然不会怪干侄女貌美诱人,他怪的是……
楚倾也说不出自己在怪什么,看向程钰,见程钰脸色同样阴沉,忽的笑了。
八字没一撇的事,看看再说吧,或许伍诚只是中看不中用,谁都配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