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对手按捺不住,突然出招。

正面相拼的是拳腿,短兵偷袭的是肘膝,招招狠辣。沈策突然连退两步,虚晃一招,猛抽身一个回踢,生生将一个大男人踢撞到围绳上。

整个拳台四周的桅杆都在重重回荡着……

他接了台下扔来的湿毛巾,吐出齿间咬着的一口血水。昭昭一见白里隐隐的红,吸了口气。

他一偏头,视綫扫到她的脸,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很快,沈策收回视綫:「换麻绳。」

在手上缠麻绳,那简直就是缠上了锉刀子,粗糙坚硬,杀伤力惊人。都是东南亚野台子和地下拳场要寻求刺激和赚看客钱才会用的方式,古老野蛮。

和他打拳的男人翻过身,两手撑在绳索上,喘着气:「可以了啊,你还做伴郎呢,带伤像什么话?」

「不打下去。」他赶人下拳台,毛巾也丢下台。

沈策对台边始终环抱双臂旁观的泰籍拳师说了句话,昭昭听不懂,是泰语。拳师微颔首,脱下穿着的白色袍子,找到两团缠手的麻绳,翻身上了拳台。

其中一团麻绳被丢给沈策。这个是正经的拳师,像直播赛场里那种常年打拳的男人,伤痕累累,眼里都是能撕裂对方的狠意。

「你小舅今天中什么邪了,玩这么辣?」被赶下台的男人赤着脚、仅穿着半身短裤走到沈衍这里。

「是不是缠麻绳,会伤得严重?」她突然插话。

「当然,」男人低头看她,「那东西缠到手上,拳拳挂血。」

昭昭呼吸凝住。

她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将麻绳熟练地缠到手上,心突突直跳。

拳师双手合十,对沈策微微一个躬身,行礼。

沈策双手合十,姿态甚暇,也微微欠身,眼眸盯住六步开外的拳师,行了一个悄然无声的开拳礼。

越无声,越揪心。

昭昭情不自禁地绕到另一面去,到离沈策更近的台边沿,隔着围绳瞅着他。看到那泰拳师父满身的旧伤,还有两人手上缠绕的粗糙麻绳,叫了句:「哥。」

拳台上的男人恍若未闻。

两人都已经开始迈开自己的步法。泰拳是最讲究步法的格斗,虎行狮步,步步杀气,越是经年高手,越能从脚下步子看出功力高低。

昭昭看着害怕,跟着他绕到另一边:「哥,你听我说句话。」

沈策脚步一停。

昭昭压低声音,快速地问:「你没带防护,连护齿都没戴,这么打要出事怎么办?」

拳师见沈策脚步停了,也停下,毕竟是雇主,没必要上拳台就要见血分高低,又不是野台子赚钱谋生。拳师等昭昭说完,沉着嗓子对沈策简短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你分心了。

第二句:她是谁?

昭昭完全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好紧瞅着沈策的脸,判断他们的交谈内容。然而沈策幷没给她任何机会去了解,半字未答。

沈策想了想,还是迈出了脚下的虎步。

昭昭心一沉。

他突然又停住,状似无奈一笑,直身而立,对拳师摇了摇头。他双手合十,欠身结束了这场已是箭在弦上的猛虎恶斗。

那双光着的、中部和脚踝缠绕着白色布带的脚在台上踩出了一行水印子,走到她的跟前。他半蹲下身子,缠绕着白色麻绳的手越过来,摸到她的头顶:「怎么?怕我输?」掌心还是热腾腾的。

「争输赢有意思吗?又不是打比赛。」话出口了,觉出自己语气不对,像在埋怨着极亲近的人。

「很没意思,」面前的他眉眼舒展开,似真似假地低声说,「纯粹消磨时间,左右闲着,也没人要我陪。」

高台上的他手压住柔软的围绳,翻身下来,接过沈衍递来的一瓶水,赤脚走到一旁漱了漱口,吐到木桶里的全是血水。连灌了三次水,嘴里的血才冲洗干净。

先前和沈策打拳的那位,借着灯光细看昭昭。

一开始就觉得她不像沈家人,这个女孩子往拳台旁一立,像江南水土养出来的,润,带着香气的润。通常这种面相的容易显得寡淡,她倒没有,是托着晨雾的殷红花瓣,还是大片大片堆积满园的那种。

一眼看到,满目是她,再见不到旁物的美。

男人起初以爲是沈策的人,因爲她从进来就绕着拳台转,眼里只有沈策,於是收了想认识的心思。听昭昭叫沈策哥,始才恍然,这是妹妹。

「你好,鄙姓梁,梁锦华,我弟弟提过你。」这个男人和梁锦荣全然不同,五官也差别很大,粗犷,更有男人的綫条,三十来岁。

昭昭将将要回应,沈策打断:「你们先去休息室。」

昭昭对那人礼貌笑笑,先走了。

梁锦华目送着她:「我一见你妹,就想起几句诗,不过又都不太合。」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沈策在花糕店想到过这句。

梁锦华已过而立,正考虑追求个合适又喜欢的女孩子一起组建家庭,先前听说三房的弟弟对沈家新来的女孩子大献殷勤,今日一见,倒也觉这殷勤献的值得:「稍后去哪?你妹妹喜欢什么?」他也想结交结交。

沈策因爲昭昭临阵下场,对见血的渴望还没散干净,眼微暇着,解掉手上的麻绳,丢到水桶里,手背都是被压出来的纵横印痕:「她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