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沈策见她眼眶红红,静在那。

「从被救上来,我就想这是老天的提点,」她低声说,「让我爲你报仇。这些日子,我常想,要在沈家军里招一个入赘婿,如此兵权就不会外落。只是想不好,究竟谁对你更忠心,」她借着酒意,把心里话合盘对沈策的「魂魄」说出,她没有武艺,却懂用兵,只需要找一个挂名的夫婿,留住军权,慢慢蛰伏等报仇雪恨,「我不是要丢你在阴间,你等等我,我把你的仇报了,就来找你。」

前几日,於荣说昭昭白日也常生臆想,问於荣是否喜欢自己,如果成亲的话,可以让他纳妾生子,但不能进自己的闺房。於荣听得冷汗淋漓,急忙来和沈策说。

他听后,心口如压巨石……

淡淡的酒香,萦绕在他脸旁。

眼皮上,她的手抚过:「你接我从武陵郡回来,路过鄱阳湖,是黄昏……」湖畔草原广阔,沈策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放战马饮水。

那是两人「逃命」中唯一放松的时间,黄昏水面上,惊鸿一片。她望着他,见他眼中的惊鸿,只觉得自此逃到天涯海角也好。

她不再说:「你每夜来,我很欢喜。」

他见她的唇,微微张合,胸中隐着一簇野火,她说每个字,都在火上浇油。

他忽问:「昭昭每日三叩,第三叩是什么?」

她如被窥见心事,面颊潮红,醉了都不肯说。

她躺在他怀里,醉如梦,门外远处,隔着一条街外的喧闹灌入耳中。她听得笑,直到属男人的气息,在她的人中前。

两人呼吸交互,她想,自己大概醉到疯了。

「听说你婉拒过一位先生?」他问。

「心中自有君,是谁?」他再问。

她睫毛微颤了颤。何用识郎君?腰中江临剑,价值倾城金。十五爲参领,十七骁骑将,六载至一品,王踞江水畔。

她怕他再问,意欲分他的心,想说,这店里生意差,要多买些酒照顾老板。

却由此想到,这定是梦了,哪个酒家能任由客人在此胡闹。

邻街,欢笑不止。

少女的呼吸声比那些更近。

男人的热息几乎到了唇上,昭昭周身震动……她屏着息。她不知该做什么,回应什么,攥着他的衣衫。沈策看她颤抖的唇,喉咙被烧干了一样,比重伤后渴水更严重。

邻街,有人大叫,郡王的船到了。

阵阵欢呼声中,身下少女的呼吸渐重……他以指腹摩她的唇,她更受刺激,呼吸越发快。稍纵即逝的感觉,她无法目视,完全不能确信方才碰到的是他的手指,还是……

沈策在她身旁,重重躺下。

他望门外夜空,视野不如鄱阳湖旁的草原和沙漠。他闭眼,想带她去鄱阳湖畔的沙漠,那里是江南塞上,滚烫的沙,昭昭会喜欢光脚踩上去的触感。

黎明前,她被叫醒在卖酒人的躺椅上。

沈策让她不要睡,握她的手,从先秦百家说到汉……天渐亮,和她手相握的男人,在她眼前变得清晰。她起先迷惘,随即如大雾散去。

昭昭握他的手不肯放,他由她握,两人对视笑着,倒真像酒家的小夫妻。

很快,武陵郡以舞扬名的佳人来了柴桑。

她以毕生积蓄置一画舫,只邀文人上船,写诗作画抵酒费。渐传出话,佳人远道而来,爲寻沈郎。沈策不理会,佳人便将画卷送到沈宅。

南境女子洒脱,爱慕谁便是爱慕谁,大家乐得见美人配英雄。更何况,唯二擅舞的女子,其一早入宫,其二也只有沈策娶得起。元喜一句句学坊间闲话,她不答,见沈策不提,她便也不提。一日,她去书房,竟见沈策桌上摆着那位佳人的画卷。

「哥,何爲谍?」她瞥了一眼画卷,佯问他。

沈策点墨的眸中,是笑意:「军中反间。」

她颔首:「我昨日重读左传,夏朝时就有女谍,也是厉害。」

沈策将画卷随手卷起,放到一旁。

她以爲哥哥善谋略,看得穿,不承想,沈策竟在元宵那夜,登了人家的画舫。

从不见外人、管外事的她,怕沈策被美色所误,强行登船。

画舫内外,都是沈家军,无人能阻拦昭昭,她走到木门紧闭的舞室前。四将有二,守在门外,两人见昭昭来,互相对视,他们和昭昭不熟,想叫里边的於荣出来解释。

里边乐声正盛,她犹豫是等在此处,还是进去……忽地一声「郡王」娇柔入骨,她一推门,大步走入。

屏风内,男女在纱雾朦胧中,相拥卧於榻。

乐师们竟如同未见,照常奏乐。

她心头一窒,转身就走,突然手腕被一人擒住。那人从她的手腕握紧,滑下来,滑到她的手背上。

她这才见,乐师后立着两个人,都隐在暗处。

一个是忍俊不禁、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看屏风后春光旖旎的於荣,而拉自己的手,让自己到身边去的人,在极深的眉骨下,眼光奕奕。是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