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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三载一度的殿试放榜已过去月余,等到状元打马游街、春宴、新科及第封官等诸事妥当,便由太子领着一甲进士祭拜至圣先师。

往常这些事都是礼部在操办,但皇帝病了这些年,朝野架空,皇后掌权,保守派唯恐江山落於妇人之手,便极力扶植太子朱文礼亲政,故而今年祭拜至圣先师的大典由太子主持。

等到繁琐的祭拜礼仪完毕,有一行锦衣卫先驱开道,先一步抵达国子监。接着,小黄门和宫女们分列两旁,簇拥着太子和一身朱袍的状元郎、探花郎入了门。太学生们已穿戴齐整襴衫,以襆头束发,脚踏滚边方头鞋,戴香草环佩,躬身等候已久。

姜颜近来夜读,连着几夜未曾睡好,在烈日下曝晒一个多时辰已是头昏脑涨得很,恨不得立即瘫软在荫蔽处凉石上,睡他个七天七夜。正胡思乱想,太子一行人姗姗来冲,她打起精神,随着众人跪拜行礼,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今年的状元和探花皆出自国子监,因而故地重游,各自发表冗长而华丽的文章一篇,再谢师叩礼。

未时三刻,太子总算开口道:「外边炎热酷暑,让诸生都进来坐罢。」

今日太子接见的都是朝中大臣的贵族子孙——国子学和太学的内班学生。内班百余人端正坐於博士厅大堂,一人一张小书案,配齐文房四宝。太子朱文礼环顾一圈,找到了苻离,便向他招手:「苻伴读,别来无恙?」

苻离起身行礼道:「甚安。多谢殿下挂念。」

两人神态亲密自然,显然是多年的好友。众人早有耳闻,苻离十五岁之前都是在东宫当太子伴读,两人的关系自然亲如兄弟,不足为奇。

朱文礼笑了声,随即又看到最边上有十余个位置无人落座,便侧身问祭酒道:「怎么不见今年新来的女学生?」

冯祭酒躬身出列,答道:「回太子殿下,女流之辈,非诏,不敢贸然入内。」

朱文礼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不必拘於礼节,诏。」

十三位少女这才敛首进来,缓步跪拜太子和恩师,再依次落座。

也是巧了,这回姜颜又与苻离邻座。

接下来一个时辰,便是太子出题考校策论。

姜颜未曾想到太子竟是这般年轻的少年,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穿庄重的衮冕九章礼服,头戴鎏金冠帽,虽然嘴唇上还有一圈青涩的绒毛未褪,却目光沉稳,带着与生俱来的天家贵气。

太学生们作答时,太子朱文礼便和冯祭酒一同在下头巡视,若是见到有新颖的策论,他便停下来问上两句。路过李沉露身边时,朱文礼的袖袍不小心拂过她的案几一角,将她的一支羊毫笔扫落在地。

笔落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厅堂内清晰可闻,朱文礼察觉了,下意识弯腰去拾。

刚巧李沉露也倾身去捡,一只雪白的柔荑素手几乎同朱文礼的指尖撞在一起。两人同时一惊,飞速缩手,李沉露已雪腮绯红。

朱文礼见这位尖尖下颌的妩媚女学生,也是怔愣了一瞬,随即很快整理好神色,微笑着道:「我来。」说罢,他俯身将羊毫笔拾起,重新搁置在笔架上。

李沉露低着头,细长上挑的眼睫颤动,跪坐俯身行礼:「学生李沉露,谢过太子殿下。」

朱文礼点点头当做回应,敛容继续前行。

姜颜用笔头戳着腮帮,在后头看了一场好戏。入学伊始就看出李沉露心机颇深,果不其然,太子尚未娶妻纳妃,她便赶着制造机会了,只是这旁人一眼就看穿的把戏,也不见得有多高明。

姜颜暗笑不已,抬笔润墨,继续作文。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博士及助教先生挨个收了卷。为保公平公正,每份文章皆用白纸包边,遮盖住落款的学生姓名,以匿名的方式交予司业和太子评出优劣。

百余份文章一一批阅不是件简单的事,又是漫长的等待,姜颜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昏昏欲睡。正百无聊赖,忽闻岑司业干咳一声,沉声道:「前三甲已评出。」

原本疲惫不已的太学生们瞬间精神百倍,翘首以待,纷纷猜测是谁的文章能得到未来天子的嘉奖。姜颜也稍稍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望向前方。

荀司业用裁纸刀裁开一份文章的包边封条,扫视一眼,高声念道:「三甲,程温所撰《兴亡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