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第32章

休假的第二日, 兖州知府派来马夫和嬷嬷接阮玉回乡, 姜颜与之同行, 离开了初雪未消的应天府。

这日,首辅宅邸内。

「你啊,就是口是心非!都到如今这份上了, 为何不将玉还给她,告诉她你不想退婚。」书房内, 魏惊鸿歪在贵妃榻上看一本志怪, 时不时瞄苻离一眼,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窗前的绿萼梅花已初绽蓓蕾,冷香阵阵。苻离端坐练字静心, 案几旁摆着一盆温热的花椒水, 也顾不上追究魏惊鸿听人墙角的事了, 只是悬笔的手腕一顿, 任凭笔尖在上等的宣纸上晕染开一团墨渍。

魏惊鸿又老气横秋地叹了声,以手撑着脑袋道:「唉, 其实我也理解你。你家家规那般严苛, 戒骄戒躁、戒喜戒悲,就差断情绝欲了, 你渴望心性自由,又不得不受规矩约束,就如同你喜欢姜颜,却又顾及种种不好意思承认。」

苻离抬起眼来,似是不可置信般望向魏惊鸿:「你从何知晓我喜欢她?」

魏惊鸿险些从榻上跌下, 濒临崩溃地想:我的苻大公子,你已经坐在这儿写了半日的『彦』和『页』,便是瞎子也能看出来您老人家是害了相思病好么!

「不,你不喜欢。」魏惊鸿翻了个大白眼,抖开扇子故意刺激他道,「所以我可以替你娶了姜颜,并会好好待她的。」

「你敢。」苻离没有回头,只是语气沉了些许,显然被激到了。

「我就说嘛,你既是对她有几分意思,又有婚约加持,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魏惊鸿合拢扇子,一语中的,「姜颜也不是籍籍无名的姑娘,若是哪天被人拐走了,你哭都来不及。」

苻离搁了笔,许久才自语般道:「我连自己的事都未安置妥当,若此时言及婚嫁,未免不负责任了些。」

说到这,他心思微微一沉。虽说大道理心里都明白,但一听到姜颜要退婚,他仍是不甘至极,以致彻夜难眠,气冲冲练了一晚上的剑。

十二月二十日,兖州府甯阳县。

「老爷,夫人!咱们姑娘回来啦!」府衙内院,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人一边拿围裙拭手,一边抖着满身富态的肉朝厢房奔去,嗓门铜锣似的响亮。

姜家一向秉承开源节流的念头,府内侍从一律精简到最少,除了公职人员,私下只留了浆洗做饭的曹婶和看家待客的李叔。听见曹婶的大嗓门,正在糊扇面的姜夫人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在盆中的温水里洗去指尖沾染的浆糊,温柔的眉眼中满是笑意,朝屋外道:「曹婶,阿颜回来了吗?我今晨还和郎君说着呢,算算日子,她这两日也该回了的!」

姜颜人还没露面,少女清脆的嗓音已先一步传来,笑吟吟道:「曹嬷嬷,看您这身量,想必这一年伙食不错呀!」

曹婶爽朗大笑:「全托老爷夫人和姑娘的福!」

姜夫人用帕子拭净手,出门一看,就见姜颜猴儿似的黏在曹婶身上,伸手去摸她鬓角的头发,口中念叨道:「哎呀,曹嬷嬷你别动!这里生了根白发,我替你拔掉它!」

曹婶努力歪着脑袋,笑得前俯后仰道:「哎哟哎哟,我的好姑娘你轻点儿!嬷嬷的头发都要被你薅掉了!」

这丫头,出去了近一年也不见收敛些。姜夫人无奈道:「阿颜!没大没小的,别闹你曹嬷嬷。」

「阿娘!」听到母亲的声音,姜颜眼睛一亮,提着裙摆飞奔而来,扑过去一把抱住母亲蹭了蹭,亲昵道,「离别十月,甚是念你!」

「我和你爹亦是日思夜想,数着日子盼望同你相见呢。」姜夫人笑着抚了抚姜颜的发髻,眼眶却泛了红,「阿颜长高了。」

「可不是么!」曹婶将姜颜的行李等物搬入房中,伸手比划了一下,「出门时姑娘比夫人矮一寸许,如今归来竟与夫人齐高了呢!」

「就是瘦了点。」姜夫人爱怜地抚过姜颜的脸颊,指腹停在女儿明媚的眉眼处,叹道,「前些日子收到阮知府传来的消息,说你随同儒生北上遇上了战乱,我和你爹担忧得好几宿都没睡着,整日去驿站打听大同府那边的消息……好在上天庇佑,阿颜总算平安归来。」

「好啦阿娘,我没事儿!您可千万别伤心,若是阿爹见了,定要怪我弄哭了他心爱的夫人。」说到这,姜颜伸长脖子顾盼一番,问,「我爹呢?」

「早起外出,处理公务去了。」姜夫人用帕子抆了抆眼角,拉着姜颜进了屋,「外边儿冷,进来说。」

姜颜一进屋便急着分发礼物,给了曹婶几包糕点两尺棉布,给了李叔两壶应天府特产的梅子酒,又从包袱内里摸出两盒上品的玉兰膏来递给姜夫人:「阿娘,您每日做扇子多有磨损,这个膏油抆手最合适。我看应天府那些官宦夫人们一个个肤白貌美,肌肤如霜雪凝成,就是抆的这个呢!」

姜夫人也曾是大家之女,自然知道这两盒玉兰膏不算便宜,问道:「阿颜哪来这些银子?」

「上次从大同府回来,太子赏了我们每人二十两银子。」说着,姜颜从包袱内里摸出一个银锞子并碎银笑道,「这些原是要孝敬给爹爹的,但是他老人家不在,给阿娘你收着也一样。」

「这是你自己挣来的银两,合该你自己拿着,年后再去应天府修习总还用的上。」姜夫人莞尔,将银两推回姜颜怀中,「你有这份孝心,爹娘便知足了。」

到了傍晚掌灯十分,风尘仆仆的姜知县回来了,进门第一句便问:「娘子,阿颜呢?」

姜夫人放下挑烛芯的剪子,起身替姜知县将遮风的斗篷解下,道:「回来拉着我说了好些应天府的趣闻,说累了就睡了。」说话间已将斗篷挂在了木制的衣架子上,叹道,「阿颜瘦了,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