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摇晃之中,苻离非但没松手,反而拥得更紧了些,戴着冰凉护腕的手顺着姜颜的背脊往上,轻轻托住了她发丝松散的后脑勺,淡色的唇微启,加深了月光下的这个吻。
耳畔的水声听不清是来自船桨还是来自唇舌之间,姜颜脑中一片混沌,几乎被逼得无法呼吸,身子莫名地阵阵酥麻,只能凭借本能攀附在苻离肩上,磕磕碰碰地回应着他无声的热情。
这一吻不似先前那般蜻蜓点水,而是绵长深入,热烈得如同一把火在燃烧。姜颜的心也如同这叶小舟,随着波涛起起伏伏,感觉十分陌生,却并不讨厌……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水止,唇分,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眸子倒映着波光和彼此,半晌无言。
唇瓣有些濡湿,发麻,姜颜将指腹覆在嘴上,再风流洒脱的性子也在此时被击了个粉碎,几度启唇,只闷闷道:「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苻离的耳尖亦是红的厉害,只是面上勉强维持淡定。他抬起手背蹭过泛着水光的唇,哑声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关键时刻,他总是话留一半。
姜颜还未从深吻的余韵中缓过神来,下意识问道:「我该知道什么?」
苻离张了张唇,低哑补充:「……该知道,我一直喜欢你。」
姜颜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在回答她方才『你可喜欢我?』的提问。竟是,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我的确能感受到,但我更想听见你亲口说出来。」姜颜唇瓣嫣红如脂,眨眼笑道,「有时候姑娘家就是这般无理,明明是心知肚明的事,偏要对方说个明白才能放心。」
若不是顾及船夫还在船尾,苻离几乎又要吻上那片笑容恣意张扬的唇。
泛舟游了半个时辰,船夫乏了,姜颜便只要意犹未尽地同苻离上了岸,沿着河边的街道徐徐散步。
夏日来河边消暑的人很多,偶尔还能看见执着团扇的贵夫人在岸边扑幽绿的萤火虫。苻离在一家卖冰镇糖水的小铺前站定,点了一碗沁凉的荔枝糖水和枇杷糖水。
两人相识这么久,去过食肆茶楼,去过糕点铺子,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坐在市井小摊上过。姜颜见苻离坐姿笔挺,鹤立鸡群,与周围捧着搪瓷碗躬身歇凉的行人大不相同,不禁抿了抿唇,勾起一个明丽的浅笑。
店家很快将两碗糖水奉上,姜颜取了瓷勺搅动一番,还未来得及品上一口,却忽闻纷乱的马蹄靠近,几名锦衣卫策马飞奔而来,惊散一群萤火虫,惹得行人纷纷避让。
见到路边摊位上坐着的苻离,他们勒马翻身,下马后朝着苻离直奔过来,抱拳道:「百户大人,上元街有情况,蔡抚使传您速去查案!」
难得的安宁被打破,苻离搁下碗勺,下意识望了姜颜一眼,眸中有些许愧疚。
锦衣卫查案必定是大事,耽搁不得且无法打听内情的,姜颜慢斯条理地将荔枝肉送入嘴中,这才笑叹道:「快去罢,你的这碗我替你吃了。」
苻离拿着一旁的佩刀起身,压低声音道:「我让人送你回国子监。」说罢,他扭头朝一名锦衣卫校尉低声说了句什么,那校尉便抱拳躬身,在姜颜身后站定。
糖水铺子边昏暗的灯笼摇晃,苻离放了几个铜钱在柜台上,这才翻身上马,捏着马缰绳看了姜颜一眼,随即用刀背一拍马臀,低喝一声领着数名锦衣卫朝上元街事发地点奔去。
姜颜独自吃了一会儿,只觉得方才还甘甜无比的糖水淡了不少,再尝不出甜味。吃完自己的,她又拿起苻离那碗未动的枇杷糖水,思绪回到去年的某个时候,苻离用自己的朱批给她换了斋长七日的私厨……
有笑意漫上嘴角,她斜眼望了望身边按刀站立的陌生锦衣卫,问道:「小哥,你们的小苻大人是个怎样的人?」
这名年轻的锦衣卫目不斜视,回道:「百户大人年少有为,身手一绝且赏罚分明,与大家同甘共苦,弟兄们都很敬重他!」
姜颜点点头,心道以苻离的资历竟能让锦衣卫上下心服口服,实在是有些本事。
回到国子监时已经亥时,月上中天,街道悄然静谧。
往日这个时候监内已经熄灯睡下了,今夜却有些反常,门外无人值守,而前庭内院皆是灯火通明,亮得反常。
不应该啊,今日是朔望,许多学生都已归家探亲,监内并无多少学生留守,怎会如此亮堂?
心下疑惑,姜颜上了石阶,伸手推开了国子监大门,才迈入门中一步,便见几十把刀剑明晃晃地指向自己,数十人呈合围之势将她团团困住,明晃晃阴森森的剑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姜颜并不曾见过这般架势,那锋利的刀刃几乎戳上她的脖子,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着穷凶极恶的怪物。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还未反应过来,身边护送她回来的那名锦衣卫倒是先有了动作,拔刀将她护在身后,喝道:「巡城御史大人兵刃相迎,是为何意?」
合围的官兵之后,巡城御史面色阴冷,并未理会那名锦衣卫,只朝姜颜问道:「你可是国子学女生,兖州姜颜?」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但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事。姜颜心下一紧,略一点头,竭力稳住声线道:「是,我是姜颜。」
「来人!」巡城御史忽然拔刀,一声令下,「将疑犯姜颜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