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2 / 2)

眼看着到手的政绩被锦衣卫截走,巡城御史的脸都黑了,不太乐意道:「事情是在下官的地界发生的,理应由下官彻查,如此小事还要惊动北镇抚司,不太好罢?不若这样,案发现场交给锦衣卫,这名疑犯交由下官审问,如何?」

苻离冷声道:「姜颜并非疑犯,她有不在场证明。」

孙御史皮笑肉不笑,用怀疑的语气道:「百户大人如何得知她不在现场?」

苻离侧首看了姜颜一眼,而后当着众人的视线一字一句道:「姜颜,是本官的未婚妻。案发之时,她正与本官泛舟湖上。」

「这……」未料到如此,巡城御史一脸愕然。

「大人,小的可以作证。」那名护送姜颜归来的锦衣卫向前道,「案发之时,属下奉命去请百户大人。当时百户大人就与姜姑娘坐在湖边糖水铺子上吃点心,属下亲眼所见,绝不可能有错!」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是越发扑朔迷离。

阮玉是拿了姜颜的纸条前去赴宴,才被推下楼重伤,那沾了血的字迹确实出自姜颜,可姜颜却有不在场证明,而且还将锦衣卫牵扯进来,便越发枣手。

孙御史沉思许久,方道:「既然百户与这位姜姑娘是姻亲关系,这案子就更不好交给锦衣卫处理了,毕竟这么大的事,身为疑犯未婚郎君的百户大人更要避嫌才是。何况,即便姜姑娘并未前去烟雨楼谋害阮知府的爱女……」

「阿玉与我形影不离,国子监上下人尽皆知,我为何要害她?」姜颜胸脯起伏,握拳道,「倒是大人不让我见阿玉,不让我对质,便凭着一张真假难辨的纸条要抓捕我归案,是否太过草率!」

「姜颜,不得放肆!」岑司业一声低喝,随即向前一步,转而对面色铁青的巡城御史道,「孙御史,姜颜是老夫的学生,在国子监潜心学习两年有余,她的底细老夫最为清楚。此女虽性子张扬,却心地良善,不是作奸犯科之人。读书之人最重名声,还望孙御史查明真相之后再做定夺。」

「即便有不在场证明,也难以保证没有同党。」见苻离和岑司业面色一沉,孙御史又适时放缓语气道,「不过既然有锦衣卫的百户大人和岑司业一同担保,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姜姑娘便暂且留在国子监内,不得外出,下官会派人好好『保护』姑娘。」

苻离沉声打断:「此案已由北镇抚司接管,不劳烦御史大人插手,本官自会看护好她。」

虽说苻离是锦衣卫百户,但看上去十分年轻,孙御史这般的老油条是不服他的,冷笑道:「百户大人,你与疑犯关系匪浅,理应避嫌,不好插手罢?」

苻离凉凉一瞥,漠然道:「北镇抚司的之令,便是天子之令,孙大人是要抗旨?」

清冷的嗓音,年轻而冷峻的容颜仿佛自带气场,压得那孙御史不敢再言语。苻离没有看姜颜的神情,只目视虚无的前方,抬手示意身边的锦衣卫:「将姜颜带去博士厅候审,非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两名锦衣卫抱拳领命,随即对姜颜做了个『请』的手势。

火光明灭,姜颜如失了灵魂的木偶,被催促着机械前行。与苻离抆身而过的一瞬,暗色的披风拂过她的手背,却带不来一丝的温暖。

错身而过,姜颜窍瘦的身姿终是消失在火光与刀光交错的夜色中。她看不到身后苻离的喉结上下滚动,看不到他藏在披风下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独自待在博士厅内,四周静得可怕。

锦衣卫给她送来了糕点和热粥,她却恍若不见。清冷的月光如纱,透过门窗投射在地上,姜颜像是怕冷一般慢慢地、慢慢地抱住自己的双臂,目光空洞,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悠长的噩梦。

阿玉不会有事的,前不久她才痛斥了那群欺辱她的人,分明那般勇敢,分明约好了以后成亲后要时常见面,怎么可能会有事?

正浑浑噩噩间,身后的门扇再一次被人推开,一条修长的身影缓步进来。那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会儿,才反手关上门,在姜颜身边蹲下,轻声问:「熬了一宿,为何不吃东西?」

姜颜怔怔的侧首望去,涣散的目光好一会儿才聚焦,哑声唤道:「苻离?」

苻离『嗯』了一声,伸手端起地上温热的粥水,用瓷勺搅弄一番,舀了一勺送往姜颜唇边,低声道:「你脸色不好,吃一点暖暖胃。」

姜颜没有张嘴,只定定地望着苻离,眼中闪烁的是执拗,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冀。过了许久,她艰难问道:「苻离,你告诉我,那到底……是不是阿玉?」

苻离保持着蹲身的姿势,垂下眼没有说话。

但那样的沉默,足以说明了一切。

姜颜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根指头也动不了。她不哭不闹,只是绷紧的下巴颤抖,静静地望着苻离,一直望着……

苻离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眼里的希冀崩塌,执拗散去,风雨欲来。血丝渐渐爬满了她的眼睛,泪光如决堤之势汹涌而出,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划过一道又一道冰冷的湿痕。

这一刻苻离才深刻地体会到,一直笑着的人哭起来,才叫做是撕心裂肺。

姜颜无助地抬起手,苍白的唇抖动,断断续续地发出几个模糊的气音。苻离凑近了,才勉强听见她说的是:「……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肝肠寸断,世间最强的利刃也不过如此。

手中的瓷碗哐当一声落地,粥水四溅,苻离不顾一切地拥住了姜颜,紧紧地拥住她,「好,我会请最好的太医救她。但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你一定要镇静。」

说着,他揽着姜颜颤抖不已的肩,沉声道,「你听我说。我已去医馆见过阮玉,除了坠楼的伤外,她颈上有掐痕,指节宽大,是个男人的手,这一点足以证明你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