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今日刚入京上任,应该还未来得及分配府邸,不如先在我这儿住下罢。」在父母面前,姜颜又变成了咋咋呼呼小姑娘的模样,一边给二老沏了热茶,一边眨着眼热络道。
「朝中最忌结党营私,便是父子同朝为官,也不能共住一檐,这是规矩。」姜韫川呷了一口茶水,赞道,「阿颜有出息了,连茶水都比青阳县的要好。」
姜颜将炭盆往姜夫人身边挪了挪,又给她拿了个手炉取暖,这才摆摆手道:「您就别打趣我了!这一路走来,纯属是我气运好的缘故,有贵人多方相助,才平安走到今日。」
「薛家之事,我已有耳闻。」姜韫川吹着茶末道,「你有贵人相助,是因为你所处的是正义的一方,浩气凛然者,从来都不会孤军奋战。」
「别说我了,阿爹,说说你为何应了太子之诏来京罢?」姜颜坐在姜韫川对面,好奇中夹杂着一丝不明显的担忧,问道,「您好不容才退出朝堂的泥潭,为何又决心回来了?」
姜韫川笑了声,意味深长道:「吾儿尚且冲锋在前,为父又怎可龟缩於后?」
「你爹就是担心你。」一旁,姜夫人用帕子轻轻按压掉唇角的茶渍,含笑道,「他呀,一想到将来你要嫁去与兖州相隔千里的应天府,便难受得睡不着觉,常半夜起来叹气呢。」
「娘子!」被揭穿了心事,姜韫川干咳一声,有些无奈地望着自家夫人摇头。
一提起这个,姜颜便有万千话语要说,挑挑拣拣,最后她如实禀告道:「阿爹,阿娘,我打算明年辞官,与苻离成亲。」
「噗……咳咳!」姜韫川险些一口茶水呛出,那股『女大不中留』的惆怅又蒙上心头,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这住处不错。」姜韫川试图岔开这个令人惆怅的话题。
「阿爹,我知道你听见我的话了!」姜颜伸手越过小桌,拉了拉姜韫川的袖子,好笑道,「我以为『岔开话头』这般幼稚的事,只有苻离才做得出来呢。」
姜夫人在一旁劝解道:「阿颜不小了,这个决定,想必是她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来的,夫君又何必刁难?」
「怎的是我刁难?」姜韫川捏了捏唇上的短髭,漫不经心道,「我养育吾儿近二十年,却被一个毛头小子半块玉诓走了,为父自然不甘心。」
「那玉不是您给我应下的吗?」姜颜小声嘀咕。
「……」姜韫川无言以对。许久,他放下茶盏叹道,「阿颜,让他自己来同为父谈罢。婚姻大事,成家立业,总归是男子担当多些的,没理由让你受苦。」
姜颜便知此事父亲是应承了,不由心中欢喜,脆生生道了声『是』。
除夕,今年最后一次朝会,明日开始,朝堂休朝七日。
姜韫川提出大年初三请苻离来姜家的侍郎府上一聚,商议来年的婚事,也算是最后一次试探准女婿的能力。散朝后,姜颜去了北镇抚司,向苻离告知了此事。
苻离自然应允,连连问了姜颜许多关於姜家爹娘喜好的问题,直到胸有成竹,两人才依依分别。
可这场家宴,终究没来得及举行,朝中已是风云突变。
除夕夜晚,皇帝因服食丹药过量而猝然昏厥,口吐鲜血,危在旦夕。
大年初二夜,亥时,万籁俱静时,姜颜宅中的大门被人敲响,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沉静。
姜颜匆匆披衣起床,顶着如刀削的夜风前去开门,来的人原是宫中司礼监太监。
「圣上有令,命翰林院修纂即刻入宫,御前听命,不得延误!」司礼监的两名太监提着琉璃灯,一左一右站立,朝姜颜道,「请罢,姜编修。」
这么晚了入宫听命?
姜颜心中一咯噔,浑身热血犹如冻结,从头凉到了脚跟。按捺心中的不详之感,姜颜问道:「请问公公,皇上是诏见百官,还是单独诏见翰林院?」
「这个……大人去了便知。」太监口风紧得很,并不多言。
姜颜不自觉攥紧了身上裹着的斗篷,平静道:「下官衣衫淩乱,贸然进宫是为不敬。还请两位公公进屋稍候片刻,容我换上官服再来。」
「还请姜编修快些。」司礼监太监板着一张白皙阴柔的脸,说话间已抬脚进了院门,尖声尖气道,「咱家也是奉命行事,若是耽搁了要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姜颜笑着说了声『好』,拢紧衣裳转身的一瞬,她嘴角惯有的笑意淡去,沉沉的目光隐在凛冽的夜色中,加快步伐朝厢房走去。
推开门进去,却被屋中一道修长的黑影吓到。
「是我。」苻离从阴影中走去,暴露在摇曳的灯火之中。隔街相对,他应是听到姜颜这边的动静而赶过来的。大概是来得匆忙,他竟是只穿了单薄的中衣,连斗篷都没来得及披上,拉住姜颜的手压低声音问,「深夜诏你进宫,怕有危险。」
见他听到了太监的话,姜颜迅速掩好门,顺手拿起木架上挂着的狐裘给苻离披上。
她的神情是难得的紧张:「皇上病重,而翰林院是专门为天子起草诏书的地方。他此番病危,却并非光明正大诏告百官前去听命,而是秘密宣召翰林院,怕是要……」
「更改遗诏。」苻离目光一寒,一字一句道,「另立新君。」
作者有话要说: 姜爹:苻大公子,升官了吗?年薪多少?有房子吗?几进几出?聘礼备好了?何时成婚?何时计画要孩子?生几个?奶粉钱、学费可备好了?将来去哪读书?科考还是武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