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龄站在背风口,看着为她挡住冷风的男人,心头有些难受。
她想起五岁时妈妈死后,她在江家那段不堪的日子,后来被聂雍和带回聂家,害怕再被伤害,她默默地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让任何人靠近。
是姨父一家用无以伦比的耐心陪伴她,开解她,让她从自闭中走出来。不过因为安姨和姨父都有工作,所以白天时,陪伴她最多的是年长她五岁的聂谯笪。
她将他视为亲人,视为兄长。
她是个害怕孤单的人,这种害怕其实有迹可寻,从发现自己能看得到那些妖魔鬼怪开始,她就时常害怕一个人独处,因为那些妖魔鬼怪会肆无忌惮地接近她,恐吓她,只有人陪着,它们才会离开,她才能安心。
她习惯了有人陪伴,习惯了陪伴的那些人后,会仔细地将他们珍藏起来。
不管是父母朋友,还是最爱的人,她都希望珍惜他们。
聂谯笪是她想要珍惜的兄长。
可是……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郁龄说。
聂谯笪打量她,露出一抹笑容,眼尾浮现笑纹,看起来非常亲切。他伸手轻轻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如同她小时候,说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就当我是聂谯笪好了,作聂谯笪的那些日子,我非常开心。」
郁龄抿唇,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聂谯笪忍不住移开视线,无法和她对视。
「那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要杀我?」郁龄又问。
聂谯笪眼神幽暗,问道:「你怎么会认为我要杀你?」突然想到什么,眯起眼睛道:「你和那位奚展王……」
郁龄抿嘴,「我和他在一起了。」
聂谯笪了然,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说道:「你是认真的?他是妖……」
「那又如何?」郁龄冷笑。
聂谯笪默然,是啊,那又如何?通灵一族早在百年前就已经灭族,不复曾经的辉煌,现在他们这些后人,不过是躲过老天爷的眼睛,苟且偷生罢了,偷来的总要被拿走的。所以,她和人类或者和妖在一起,又有什么?
通灵一族的血脉早就被拆得乱七八糟了。
聂谯笪缓缓地道:「我今天来,原本是想看看你,你的生命力流逝得比小时候更快了。」
郁龄微皱眉。
「你本来应该在出世时就夭折,是你外公郁天竞不忍,窃取妖蛊封进你体内,强行为你续命。可纵使如此,你的生命力流逝的速度,仍是比普通人要快上几倍,普通人可以活百年,你能活个三十年已经是幸运,甚至可能活不过三十。」
说着,他突然抓住她的左手,强行将她的手掌心打开,按住她的手心,微微闭着眼睛感受一会儿,方睁开眼睛,对上她平静无波的神色,说道:「那只大妖对你倒是情深意重,不仅在你身上烙下大妖的庇护予你守护,还愿意和你分享他的寿元,可惜……」
可惜她的命格早就在出生时就注定了,纵使有妖蛊续命,也敌不过命数,大妖的寿元分享,若是普通人,可拥有大妖一样的寿命,但对於她而言,这烙印依然没有太大的作用。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浮现几分怜惜,语气也变得柔软,「郁龄,好好享受最后的生命吧。」
郁龄趁他的手松时,收回手,暗暗地掐住手心,皱起眉头。
她不知道奚辞和她分享寿元是怎么回事,而且他是怎么弄的,可是她相信聂谯笪的话,可能奚辞曾经确实做过什么仪式,想要和她分享属大妖的寿元,可惜她命中注定要早死,如她妈妈一样,所以只能辜负他的期盼。
她的心里有些难过。
深吸了口气,她冷静地克制了这些不必要的情绪,冷静地道:「你今天除了来看我,应该还有别的事吧?说吧。」
聂谯笪的神色多了几分赞许,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却被她避开了。
他也不恼,收回手,沉声说:「西北那座僵屍古墓的事情你知道么?」
「知道。」
「还有三个月,僵屍王将从封印中苏醒,东方灵异界劫难将至。」
郁龄沉着脸,神色未动分毫。
聂谯笪知道她的性格,从小就是这样,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可叹,让他曾一度怜惜至极,是一种对族人的怜惜,可惜敌不过天意……
「三个月后,东方灵异界将会行动,进入古墓猎杀僵屍王,到时候,你也去吧。」
「我?」郁龄冷静地提醒他,「我只是个普通人。」
「不,你是通灵一族的后裔,你必须去。」聂谯笪朝她走近,将双手按在她肩膀上,盯着她的眼睛,不容质疑地说:「郁龄,你必须去,如果你想要找出控制你外公的宝匣的话。」
瞳孔微微紧缩,郁龄一把拂开他的手,恨声道:「果然是你们!我外公和你们有什么仇?」
聂谯笪对上她因为仇恨而显得明亮的眼睛,平静地道:「我们都是通灵一族从老天爷的命数中逃脱的后裔,没有仇,只不过想要活下来罢了,像个普通人一样,活到寿终正寝,而不是在意气风发的青年时,不甘遂死。所以,郁龄,你记住了,你必须去,只有你才能找到郁天竞的宝匣。」
说着,他后退几步,不知从何处吹来的狂风掀起他的衣摆,让他看起来仿佛就要消失在风中一样,他说:「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惑,只要你去了,到时候自会揭晓。」
发现他要离开,郁龄心中一紧,见他转身进入了一旁的假山,等郁龄追过去时,那假山除了一堵空荡荡的墙外,没有一个人影。
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不,不是凭空消失,而是通灵一族的手段,神鬼莫测。
郁龄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堵墙,眼睛发酸,忍不住捂住脸蹲下身。
「郁龄!」
听到这声音,她放开手,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的台阶上站着的男人。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赶来,神色匆匆。
他从高达五米的台阶上跳下来,长风衣在春风里荡起,几个纵跃就来到她面前,然后将她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