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从无垢泉回来,宿修宁给了陆沉音一堆玉简,让她全都看一遍,仔细了解一下修炼规则,以及好好想想她的“道心”是什么。

在修真界,并不是所有人修的道都一样。回来的路上,宿修宁拿他自己举了个例子玄尘道君和青玄宗已经飞升的上一任掌门一样,修的是太上忘情,练的是无情剑道,别看他面对她时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却很好说话,甚至还会主动关心,其实自从他拿到太微剑开始,数百年下来,死在太微剑下的亡魂不知凡几。

太微剑上那如有实质的寒意,说直白点,就是杀气。

陆沉音仔细地着玉简,穿越之前她倒是看过不少修真,但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她了解到的内容和她以前看过的很不一样。

看这些的时候,陆沉音就在想,她的道心到底是什么呢她为什么而修道呢为了长生不老吗不是的,最开始,其实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放下玉简,陆沉音拉过桌上摆放的水镜,静静地看着里面倒映出来的身影。

这具身体的相貌在炼体之后越发出众了,以前的陆沉音因为被养废了,纵然美貌,却总是眼神怯懦,畏首畏尾,给人卑微可欺的感觉,生生让八分的相貌减了四分。

后来壳子里的灵魂换掉了,这双眼睛的神采也就变了,整个人的气质也随着换了个灵魂而发生改变,从夏家被赶出来的时候,她哪怕满身狼狈,也不减如月风姿。

如今正式开始修炼,由玄尘道君亲自为她炼体,这张脸更是出落得美若画卷,哪怕不施脂粉,也比穿越之前陆沉音化了精致的妆容之后要好看许多许多。

清丽明亮的双眼,弧度优美的黛眉,挺拔的鼻子,圆润漂亮的下巴,雪白娇嫩的肌肤,浓纤合度的身材,她的一切都挑不出瑕疵。

这似乎才是陆沉音该有的样子。

翻看原主里的种种记忆,陆沉音渐渐可以体会到她内心那种“不甘”。

不甘自小父母双亡,不甘被蒙骗,被人当做废物,不甘被欺辱责骂,不甘心爱之人满眼歉意地看着自己,不甘一时气愤至极,竟跑回去质问那些没有良知可言的人,最后落得个凄身惨死的地步。

最不甘的,就是这最后的糊涂,生生斩断了所有的未来,到死都没能感受一下这短暂的十几年人生中,她倍感羡慕,无比希冀的修炼到底是什么感觉。

轻抚过自己的眼睛,陆沉音感觉心底里最后一丝属于原主的怅然在一点点剥离她的身体,她慢慢眨了眨眼,好像听见“她”在离开时长长的一声叹息。

看起来,自此以后,这具身体才算是她一个人独占了。

陆沉音放下手,意识有些恍惚,她看到了原主的不甘,那她的不甘又是什么呢

不甘稀里糊涂穿越,不甘被困缚于这具背负着仇恨的身体里,不甘认输,不甘被人先入为主偏见对待她的不甘看起来很简单,比不上原主每一个不甘上的血泪,但仔细想想,她的不甘全都是大命题。

她很难回去了,她深刻意识到这一点,她也有点害怕,她这算是夺舍吗如果被人看出来会怎么办可连她师父都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别人还能看得出来吗

又或者也许他察觉到了,只是觉得无所谓,所以不说

这是很有可能的,宿修宁那样的人,在不握着剑的时候,是一个过于淡泊的人,他在意的东西很少,他可能根本不在乎他的徒弟身体里住的是什么灵魂,又发生过什么事,只要她安分守己,好好修炼,他可能永远不会提及这些话题。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陆沉音倏地站起来,她心跳快得厉害,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正殿门外。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披在她身上,她一身白色衣裙都被染成了金红色。

她气喘吁吁地望着眼前这扇门,似乎只要打开它,一切秘密就会被揭开,这世上就会真的有人知道她到底是谁,但门就在眼前,手都已经抬起来了,她却始终没有勇气真的推开。

最后陆沉音还是放下了手。她转身想走,但门在她离开之前自己打开了。

她下意识望进去,偌大的窗前,太微剑悬在剑架上,宿修宁脊背挺直的盘膝而坐,侧身对着门口。他面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只琉璃莲灯。

他拿起莲灯,琉璃的材质映衬着他越发剔透皙秀的手,他头也不抬道“何事。”

陆沉音慢慢转回身,面对着门口,微微启唇,却发不出声音。

没得到她的回答,宿修宁抬眸望了过来,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光线昏暗了一刹那,房间里的明珠亮起光芒,照耀着他和光同尘波澜不惊的脸。

“过来。”他再次开口,随意地看了一眼身侧的位置。

陆沉音咬了咬下唇,慢吞吞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她皱着眉头,表情严肃,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紧张拘谨。

宿修宁握着莲灯,慢条斯理道“你来得正好,为师正要为你点一盏心血魂灯,需要你三滴心头血。”

陆沉音愣了愣,大宗门会为亲传弟子点魂灯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可似乎是由掌门来点,存放在专门供奉魂灯的地方。而且这个点魂灯“魂”这个字让陆沉音越发心情复杂起来。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宿修宁将魂灯放到靠近陆沉音的位置,流云般的广袖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滑落下去,他的手臂纤长洁白,肌肉薄而漂亮,陆沉音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在宿修宁开始为她取心头血之前,陆沉音终于鼓起勇气,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

“师父,你是不是知道,其实我根本不是我”

她都不用说完话,宿修宁就回答了她。

“你在担心这个我的确知道。”

他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变化,平静的神色让陆沉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