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麽办到的?」她叫道。
他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朝她挥手。「你真该感到惭愧,小姐,你竟然要一个魔术师说出他的秘密。」
爱兰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她从来没想到在纽约会碰上和她有同样天赋的人。碰上同类的可能性,稍稍解除了一些她的寂寞。「你是个巫师?」
「一个优秀的魔法师,亲爱的,精通各种各样的骗术。」
爱兰皱起眉头。「骗术?」
「雷伟特在此为你效劳,亲爱的。」他鞠了搁躬,并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才给她那杯茶。「你看起来需要振奋一下精神。」
被他的殷勤所吸引,爱兰啜了一下冒着热气的茶,味道就和她外婆常喝的一样---加了许多牛奶和糖的茶。熟悉的温暖几乎融解了梗在她喉头的悲伤。
「太美了!」他喃喃道。
「你说什麽?」爱兰答道,放下杯子,发现他饥渴的目光盯着她的胸部,害她差一点被一口茶给呛到。自从注意到嘉莉惊人的乳沟后,她就对自己的身材十分敏感。
老人伸出一只手指抚着她翡翠坠子的表面。「真是块美丽的玉石。」
爱兰努力不躲开他呼出气息的臭味。「这是祖传的东西。」她说道,撒了点小谎。
「我还以为它是蓝先生的礼物呢!大家都说他对珠宝和女人有无懈可击的品味。」
茶中的甜味在爱兰的口中变成了苦涩不堪。「那就是我被发掘的原因。」
雷伟特锐利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噢,亲爱的,我希望你不会也落入了他的魔掌里。」
爱兰全身一僵。「当然不会,我们只谈生意,不谈别的。」
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声音压低成急促的低语。「那你就够聪明,蓝杰登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对他一再没有用处的事物和人都不留痕迹地消失。」
爱兰撇过头去,对他的激动起了戒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你会懂的。」
他话中的肯定令她不安。从他的肩膀上看过去,她看见史文正盯着他们俩。她的眼神一定是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因为老人凶狠的表情马上变成了和善的微笑。他用手指在她的脸上画了一下,令她往后退缩,但眼前突然出现的花束又使得她的不快转成了欣喜。
史文推开一名舞者,手探进衣服里。雷伟特将花塞进爱兰的手中,低声说:「留意这个魔术师。」
爱兰从花束上抬起头时,他已经走了,他彷佛在空气中消失一般。史文从口袋里伸出手了,拿了一把葡萄。他边瞧着爱兰边嚼着葡萄。
「那个男人在骚扰你吗?」
「没有。」爱兰喃喃道,知道自己在说谎。那个男人的话已经深深地困扰到她了。当史文又四处找小黄瓜时,她打量着那一束花。对它地奇特感到十分有趣。再近一点看后,就会发现它是由一张纸折出来地一束花。
她将它摊平在桌上,对它参差不齐的边缘感到一股奇特的熟悉。
当她认出它是她在杰登的顶楼套房里发现的那本『富士比』杂志被撕去那一页时,一股寒意爬上了她的背脊,上面的内容已经被涂去了,只剩下一张黑白照片。
杰登又化身为另一种样子,和他以前男孩的模样要差得多。杰登被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带着,肩膀下垂,手腕上还戴着一副银色手铐。
他在不注意的时候回头看着镜头,早该修剪的头发下的表情是一脸的惶惑。一股柔情撕扯着爱兰的心,她想走到他身边,抚摸他的脸,为他拨开头发,告诉他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但是他眼中那种受到背叛的眼神告诉她,打从那一刻起,一切就全都不一样了。
她还是伸出手,在离纸页一寸远的地方僵住了。她认出了在他衣服和手上的污秽痕迹。是血,暗红、浓稠、致命的血。
她缩回颤抖的手。
留意这个魔术师。
陌生人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告压过了高昂的音乐,爱兰将纸页在手中搓成一团。
她自己不也是谣言和不实控诉下的牺牲者吗?她绝不会忘记那个替杰登定罪的人。她会把他找出来,问问他那个戴着手铐、一脸惶惑表情的男孩到底犯下了什麽可怕的罪行。
她站了起来,把那张纸和它所有的恶意全塞进她的皮包里。
爱兰在拥挤的人群里困难地走着,不断供应地香槟已经让人开始放松舌头和平时的约束。有人弄暗了吊灯,引诱舞者随着乐团激烈的节奏奋力地舞动着身体。阴影遮掩住他们的脸庞,彷佛戴了面具;室内的烟雾刺痛爱兰的眼睛。
她踮起脚尖跳着,然后爬上了一张没人坐的椅子,然而还是没看见杰登、史文和麦克的身影。她跳下来时,踩烂了一颗南瓜,然后又开始在人群中穿梭,不断问:「对不起,有人看见蓝先生吗?」
没人回答她,只有不感兴趣的耸肩和微笑。她还走不到三尺远,三个矮胖的男人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给糖,要不然就恶作剧,甜心!」一个秃头记者叫道,嘴里叨了一只和他一样胖的雪茄烟。
杰登曾经叫过这个人的名字,爱兰拚命想着。他们甚至还说了笑话,也许这个人是杰登的朋友。
她抓住他外套的袖子。「我在找蓝先生,这位先生有看见他吗?」
「当你已经有了我的时候,你还要蓝杰登那种笨蛋干什麽?」那人呼吸的臭味令爱兰皱起了鼻子。当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他汗湿的怀中时,她更是惊恐。「到我家做个访问怎麽样?你可以给我一点独家新闻…………或是别的?」
假如爱兰在那个时候可以摸得到她的翡翠坠子,她一定会给这个浑蛋一个难忘的教训。
但是此时,她只能抬起鞋跟,狠狠地朝他的脚趾头踩下去。
他惊叫一声,放开她的手,旁边的人大笑起来。
爱兰转身要溜走时,那人哼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窘态。「我真想知道这个小女巫是怎麽开始的---变把戏吗?她一定很不错,就算是蓝杰登,付出一百万的代价给一个婊子也是太高了。」
爱兰僵住了,全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大笑声和音乐声在她耳朵里嗡嗡作响。
难道杰登就是这样保护她的?他们全都是这麽想的吗?她不过是一只狡猾的娼妓,只是要引诱他拱手交出奖金?
突然间,她想要杰登的慾望是如此的强烈,不只是要见到他,还要抚摸他,她想要他的手臂在黑暗中拥着她,就像停电的那个晚上一样。
她要他吻去她唇上因那记者的话所带给她的苦涩感觉。
一阵凉风吹了进来,掀动了树叶,也冷却了爱兰发烫的脸颊。她的视线移向打开着的阳台门,以及客观存在所代表的意义,新鲜的空气,逃离这里,自由。
痛苦的感觉到一双双盯住她背影的眼睛,她挺起肩膀,走向阳台,纪梵希礼服的长裙如船只般,在她身后滑行。
过一会儿她将有很好的理由感谢自己没有碰翡翠坠子,因为就在同一刻,她看见杰登正在吸吮怀中女人的唇。她真希望自己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别的地方,就算是葛洛斯特的烂泥塘低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