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侦探不易做2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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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蒂安中了枪伤, 他的衣襟上满是鲜血, 导致玛丽根本无从判断枪伤的位置。几名工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放在了沙发上,玛丽环视四周:“歇洛克人呢?”

哈维记者:“福尔摩斯主动承担了引开警察的责任, 你放心, 玛丽小姐, 侦探和我们分头行动前说了自己有计划。”

玛丽:“……”

还不如不说这句话呢!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计划中还包涵给自己灌魔鬼脚跟,叫玛丽怎么能放心?然而现在并不是担心他的时候,玛丽再焦急,也只能按下忐忑的心情——艾蒂安可是中枪了!

她吩咐卡特琳端来了热水和干净的毛巾,但这根本不够。哈维记者剪开了艾蒂安的上衣,子弹打在了他的肩膀处, 纵然工人们一直按着他的伤口,鲜血也已经染红了玛丽客厅的沙发,他们没有任何专业的医疗设备,这样的出血量, 还不方便取出弹片,如此下去是会死人的!

哈维记者:“玛丽小姐,你这儿有烈酒吗?”

玛丽:“我去找找。”

卡特琳:“我去!”

玛丽一怔。

卡特琳在酒窖里找到了一瓶未开封的烈酒,不用玛丽或者哈维记者多说,她就蹲下来, 扶起艾蒂安的头,帮他灌了好几口酒。

“接下来该怎么办, ”卡特琳抬头看向玛丽, 那近乎在代替艾蒂安求救, “玛丽小姐,接下来该如何处理枪伤?”

玛丽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本以为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状况的卡特琳会吓慌手脚,但却未曾料到在危机时刻卡特琳表现出了穷人家女儿惊人的适应能力——生活在食不果腹的矿工人家,常年工作于不见天日的地下,使得见惯一切恶劣得近乎地狱环境的卡特琳学会了别样的对抗死亡的方式。

她或许愚昧,但生存的重担压在背后,也让穷人家的孩子拥有令人惊愕的求生。

——活下去。

那么、那么简单的语句,在卡特琳,在工人们眼里,确是一项无比艰难,必须要为之奋斗的事情。

恍然间玛丽似乎理解了福尔摩斯的决定,他说“她无法获得工人们的信任,连他也不能”,玛丽一度为此颓丧挫败过,而现在卡特琳坚定的目光却让她有了另外一种体会。

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机。

玛丽想也不想:“得把弹片取出来。”

哈维记者:“我来。”

比起只有简单卫生知识的玛丽,来自于工人国际的弗兰茨·哈维要更有经验。记者先生撸起袖子,他先是让玛丽用烈酒湿透了毛巾,让艾蒂安稳稳咬住,然后借助酒精消毒后,拿起了镊子。

“你们按住他,”警告道,“别让他挪动肩膀。”

话是这么说,然而即使有多个工人死死按住了艾蒂安,当哈维记者将镊子探进血肉模糊的伤口当中时,咬住毛巾的艾蒂安还是发出了近乎嘶吼的悲鸣。

惨烈的画面让工人们都忍不住挪开了眼睛,但卡特琳没有。

年轻的少女抓住了艾蒂安的手,青年因为疼痛而蜷紧手指,他的指甲在卡特琳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血印,但卡特琳仍然不肯放下艾蒂安。她瞪大眼睛,一刻也不肯挪开目光,似乎这样就能够帮助伤患分担苦痛和折磨一样。

时间过的无比漫长。

没有麻醉药,没有无菌环境,更没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哈维记者尽自己所能帮艾蒂安取出了伤口的弹片,然后只能利用烈酒泡过的普通针线,硬生生得缝合好开绽的皮肉。

到了最后艾蒂安几乎失去了出声的力气,处理伤口的过程不亚于一场战争。当哈维记者剪短黑色的线后所有人都不禁擦了一把汗。

可缝合好伤口不代表事情结束了。

十九世纪没有抗生素——就算有,以工人们的存款也根本用不起。感染与发炎的阴影仍然在青年工人的头顶无法散去,而卡特琳替艾蒂安擦去冷汗和脸上的污渍,抱着他的头颅低语:“没事了,艾蒂安,已经没事了。”

艾蒂安缓缓睁开眼睛。

他感激地看了玛丽和哈维记者一眼,而后目光抬起,落在卡特琳身上。

“卡特琳,”他勉强开口,声线因为刚刚嘶吼变得极其沙哑,“我有话对你说,我——”

“——我不听。”

卡特琳斩钉截铁的打断了艾蒂安。

“你有什么话,等康复了再对我说,”卡特琳飞速地说道,“人不能在危机时刻把话说完,说完了就没了心气,会撑不下去的。所以我不听你说,艾蒂安,你必须好起来。”

“还是把他扶回房间休息。”

玛丽急忙开口:“卡特琳,你去整理一下客卧,然后负责照顾他,好吗?”

卡特琳点了点头,工人们重新将艾蒂安架起来,而卡特琳先行一步,跑去客卧整理床铺。

直到此时,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没回来。

玛丽走到客厅窗边,拉开窗帘,落入眼帘的是马谢纳镇的街道。她的公寓位置很好,就位于小镇唯一的主干道上,任何人出入都能一览无遗。

而现在外面一片死寂。

没有侦探的影子,也没有任何声音,连动物的鸣叫都没有,唯独冷风吹到窗子上微微震动的声响。因为情况紧急而暂且抛到脑后的担心再次爬回心头,玛丽低头看了看她的双手,上面还粘着艾蒂安的血迹,停留在指甲缝里已然凝固。

那如此刺目。

玛丽大概明白福尔摩斯的“自有计划”,具体是打算做什么了。

第二天,她换上巴黎最新款式的衣裙,甚至罕见地戴上莉迪亚亲自制作的帽子,带着自家女仆卡特琳敲响了埃内博先生的房门。

蒙苏煤矿总经理脸色相当难看地给出玛丽预料之中的答案。

“福尔摩斯昨晚被警察抓住了,”他抹了一把额头,“说是参与了工人的私下集()会,这可不好办,玛丽小姐,重点是他身上还带着枪。”

玛丽冷笑一声。

她不屑的态度换来了埃内博先生心虚的神情。

心虚就对了,玛丽鲜少会流露出如此明显的负面情绪,她的冷笑也不完全是为了附和自己营造出的高傲形象,而是多少发自真心。

“恕我直言,先生,”玛丽漠然开口,“要不是他带着枪,你觉得他能只是被逮捕那么简单?”

警察可是开枪击中了艾蒂安,时至今日青年工人领袖还在玛丽的公寓中昏迷不醒。听到福尔摩斯因为持枪被逮捕,玛丽不仅不后悔把枪给他,甚至还有些后怕。

当晚他们要是真的毫无准备,那就真的要用血肉之躯对抗警察的枪口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决计不会率先拿出热武器对准他人,枪一定是警察先开的,若非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他怎么会被人发现有枪?!

埃内博先生心虚,证明他知道即便福尔摩斯“持枪”也不见得警察逮捕他就是完全合理的。

“枪是我给福尔摩斯的,”玛丽说道,“我只是想工人罢工那么危险,完全让他用来自保,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用来自保没错,竟然是在警察面前自保?”

埃内博先生:“……”

玛丽这番话说的近乎尖酸刻薄,哽得总经理半天说不出话来。

“也不是没有办法,”他为难得搓了搓手,“据说警局只是接到举报说有这回事,然而昨晚在场的工人数量远不到集()会的程度,他们也只抓住了福尔摩斯一个人,压根没有证据不是?只是操作起来可能需要——”

“不就是钱吗。”

玛丽摆出轻蔑的姿态冷哼一声:“你觉得我像是缺钱吗,埃内博先生?”

埃内博先生:“当然不是!只是我觉得花钱去捞一个工人不是很值。”

“值不值那得我说了算,”玛丽冷着一张脸,仿佛被埃内博先生的话语冒犯到了,“他是我的人,我拿多少钱来换那是我的事,容得下别人置喙?”

“是是。”

埃内博先生就算心底再怎么认为玛丽·班纳特无理取闹,碍于身份也不敢说出口:开什么玩笑,格雷古瓦家的小姐可是喜欢这位巴黎来的女士喜欢的不得了,更遑论她还是艾琳·艾德勒的闺中密友,这意味着玛丽·班纳特很可能跟着巴黎歌剧院的歌唱家认识不少达官贵族,远不是他这种北方煤矿的经理能够招惹的。

虽说在总经理心中根本没必要去警局花钱捞一名卸货工,但花的又不是埃内博家的钱,消耗的也不是他的名声。

原本埃内博夫人还想给他外甥同这位班纳特小姐说说亲事呢,等到了今天,相信他的妻子会自己打消主意的。

埃内博先生左右无法,在玛丽作出的强势姿态下,只得硬着头皮带她去警局领人。

“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得知来意后,警员忍不住嘀咕,“埃内博经理,工人带枪可不是小事。”

“我看你们没事扣押公民也不是小事。”玛丽嘲讽道。

在埃内博先生作为中间人的作用下,玛丽掏了钱,将福尔摩斯从警局中捞了出来。

令人欣慰的是福尔摩斯并没有受到虐待。侦探冷峻的面孔上带着些轻伤的痕迹,但警察们呼来喝去的,难免有所推搡,人没事就好。他和几名玛丽见过或者没见过的工人们关在一起,其中甚至有沙瓦尔在。

玛丽看到福尔摩斯嘴角的淤青后心中一紧,一句“歇洛克”险些脱口而出,直到福尔摩斯就像是有所感应般先她一步抬头,侦探沉着的神情迅速让玛丽冷静下来——在外人眼里,玛丽·班纳特就是个不满于别人抢她“玩具”的富家女,她是不可能和一名“卸货工”以姓名相互称呼的。

所以玛丽不得不按下心中的情绪,摆出无所谓的态度:“还不快走?”

至于沙瓦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