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
谁人也好,救我……若能救我,我必定……
便在王安风手中之剑抬起,她心中不甘绝望到了巅峰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仿佛利剑一般刺出:
“你若打算此生生死两难,便可下剑。”
碧瞳儿双眸微微一亮。
东方凝心。
旋即第二个念头——方才她没有动手,所以,现在并没有中毒!
即将要落下的木剑停滞,王安风现身之后第二次抬眸看向了那个方向,脑海当中,想到了今日从瞎子老吴那里得来的信笺,以及上面所写的字——
“此事颇有内情,望君勿轻易定论。”
“绝无害你之心。”
马车旁边,立着清冷如仙人的女子,两人隔了数十步,两双极为相似的纯黑色瞳孔倒映着彼此面容。
暂且联手。
收官。
同样的一个念头在两人心中浮现,彼此微不可察点头。
而这一幕,被压制的两人并未曾看到,而穷尽他二人的想象,也绝不会想到,下计连环,几乎不曾有半点留手的东方凝心,和频频迅猛反扑的计中人,身体中流淌着同样的血脉。
更不曾想到,自己最后的希望,和绝望来源的人,已经达成了共识,东方凝心要打入群星阁内部,而於王安风而言,一来不知东方凝心,究竟是什么意思。
二来自己爹娘之事,与星宫势力有关,而群星阁似乎也与星宫有所牵连,若是东方凝心果能打入其中,与他而言,往后益处,远远大於此刻取这两人性命。
若非提前存了这样的心思,他早就已经出手,如何会这样慢慢拖延时间,只是担心一直只是自己一人念想,而今看来,东方凝心也有同样的打算,那就是最好不过。
不等这一个念头落去,王安风手中之剑斜点在了碧瞳儿额头,看向东方凝心,语气平淡冰冷,杀机暗藏,道:
“你在威胁我?”
东方凝心道:“并非威胁,只是陈述利害。”
“你可知道她是谁?”
王安风看了一眼碧瞳儿,故作冷淡道:
“一个女人。”
东方凝心平静道:
“百越国贵女,此行正当前往天京城中,为太上皇贺寿。”
“若是失踪於此,你便知道下场。”
碧瞳儿一直没有办法抬起头来,但是在这句话之后,明显感觉到了王安风手中木剑上,虽然仍旧具备极为强横的压迫感,但是杀机瞬间却消弭下去。
王安风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方才又淡淡道:
“但是她同样是群星阁之人。”
东方凝心语气平和,步步不退,道:
“她是谁,如何处置,总不应当由江湖人来决定。”
“既然身为江湖人,如何能不杀上几个皇室勳贵?天高海阔,杀了你们之后,逍遥天下,又有谁人知道。”
当王安风说出这句话之后,东方凝心的声音顿了顿,道:
“自然知道。”
“我已经将此事交给城中属下,若是出事,便是你所为之,无心铁麟被压,柱国忙於内察,虽然此事发生情况微渺,却也不可不察。”
“若是我等出事,那三张信笺便会传向东方家中,天下之大,以奇术东方之能,你又能去得哪里?”
“我自有去处,不劳费心,不过仗剑转战,又何曾怕了?大不了两败俱伤,将此事情抖落天下,想来即便东方世家,如何堵得住悠悠天下人之口?”
王安风和东方凝心此刻只是言语交锋,但是听在了碧瞳儿两人耳中,可实在是比起刀剑相交还要来得惊心动魄,只觉得每一句都凌厉仿佛刀剑一般,只是旁听,便觉背后生出冷汗。
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王安风说出大不了两败俱伤时候,先前逐渐消弭下去的杀机复又升起,森寒逼人,远比先前更甚三分。
正当她提心吊胆的时候,东方凝心抿了抿唇,突然自琴盒暗盒处,取出一物,手腕用力,平平飞出,悬在王安风面前。
东方凝心敛目,道:
“此为东方家秘术之一,功能略测天机,占卜凶吉,唯我东方一脉中流传,即便东方家中,也属三十三秘传之一。”
王安风心中大动,却不接过,顺势松了口风,故作冷意道:“只凭这一本秘籍,打算换得三人性命,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
东方凝心叹息,道:“若如此,那不如给我些许时间,我可默出两份秘籍。”
王安风在这个瞬间几乎升起不忍,但是本能已经接过话,激发杀机煞气,道:“若是浪费那许多时间,倒不如一剑杀了这两人痛快,秘籍我收下,你自可以离开。”
“如此这二人之死,便是你我之事,若是暴露,你也没甚好下场。”
言罢杀气激活,碧瞳儿却在此刻轻声道:
“吕老,将那麒麟锁取出。”
老者身子微微一颤,未曾反对,沉默着自怀中取出一物,其上灵韵暗藏,雕琢麒麟,双目之中,栩栩如生,碧瞳儿忍受着疼痛欲裂,双眸抬起看着王安风,道:
“今日之事,你若动手则百害而无一利,若愿收手,我愿以神兵残片麒麟锁,换得性命,你若不愿,我等也可将麒麟锁一同毁去,你决计得不到好处,你便杀我两人罢。”
“反正百越国中有百家传承,你总没有办法逃得一辈子。”
王安风视线落在了那麒麟锁上,沉默不言,碧瞳儿的心脏微微跳动了下,便在那种压抑令她开始有头晕目眩的感觉时候,听得了一声铮然长啸,那柄木剑重新收入剑鞘当中。
碧瞳儿重重松了口气。
王安风抬手将东方家秘籍收起,复又将那一枚麒麟锁握在手中,不言不语转身而去,与东方凝心抆肩而过的时候,淡淡道:
“合作愉快。”
东方凝心只是微微拂过鬓角长发,不曾侧目转视,神色浅淡,那四字在旁人耳中,带着的是获胜者对於对手的嘲弄和讥诮,可在东方血脉两人心中,则就是原本意思。
王安风大步离去。
方才他所受毒针着实厉害,此刻仍有许多残毒在身,需得要先找一个安静地方,化去毒素。
碧瞳儿紧绷心弦放松,整个人瘫软在地,并无心疼或者懊悔,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片刻之后,马车离去,而毒阵没有了王安风主持,自然而然,随风散去,马车驶离那一处地方约莫三十里后,碧瞳儿两人毒素渐渐被自身的武功和气血压制住,寻了一处茶馆稍微休息。
而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另外一件让他们未曾料到的事情。
“先生你说什么?你要离开?!”
碧瞳儿瞪大了一双眸子。
东方凝心点头,淡淡道:“原本打算借姑娘之力,远游域外山水,但是而今因为在下布局不慎,方才引来此劫,无颜逗留,是以请离。”
“此次之后,姑娘可不去天京城,而折转向外,传信给王庭,要他们另派人马,日夜兼程,当能赶上时间,如此虽然会受苛责,却不至於落入危险。”
“就此告辞。”
言罢起身微微一礼,东方凝心负琴,转身离去,碧瞳儿两人中毒,阻拦不及,那女子身影已经在数十丈之外,只得罢手。
东方凝心敛目,踱步往前,虽然看起来端庄雅致,速度却是不慢,乃是一门结合了方术的了不得身法,旁人只来得及看到残影,她已经在数十步之外,端的是精妙无双。
她眸光低敛,心中回想此次事情,大多如计策而行,唯独一点奇怪,以她得到的资料,以及这几日的观察,王安风对於大势的判断,还原不曾成长到现在的高度。
但是他偏偏出现了,而且似乎相通了什么事情,机谋应变,远比一日之前,更强数成,就仿佛是有人在关键的地方推了他一下,让他得以完成了一此跨越般的成长。
看来他背后也有高人……
东方凝心摇了摇头,抬眸看着天空。
………………
马车再度慢慢往前行驶,那位高大魁梧的老者坐在车内,沉默片刻,道:
“少主,接下来如何?”
碧瞳儿按揉眉心,道:
“如何……我想了想,此刻确实不应当冒险前往天京城了,此次是我小觑了天下英豪,区区梁州城便有如此枣手之辈,若去了天京城,恐怕更是羊入虎穴。”
“至於下一步,当是快马加鞭,在前面城的驿站等着先生,她既然要去域外游历,那便总能够遇到的,先前还怀疑她为何不出手,若是她也中了毒,我们几个便要叫人给一网打尽啦。”
言罢有些自嘲摇了摇头。
便在此时,马车突然又停了下来,马车中两人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发白,碧瞳儿反映过来,自嘲笑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真以为那人是时时都有的么?”
“罢罢罢,看看又是谁来拦车。”
说着随手掀开车帘,看到了官道前面立着个貌不惊人的男子,四十来岁,有些老相,穿着一身寻常衣服。
那中年男人笑呵呵往前一步,拱手行了行礼,笑道:
“知道贵客要走,咱们先生老早就叫小的一直在这儿,给您些回礼,可算是盼来了。”
说完就从袖口里头取了一个绸缎,双手托举送上,极为恭恭敬敬,驾车的胡人青年有些冲疑,回头看了看马车,碧瞳儿皱了皱眉,让那老者戒备, 自己笑道:
“既然送礼,那便接着。”
胡人青年哎了一声,接过那绸缎,外头那看起来普通的老相男人退后两步,双手插袖,笑道:
“我家先生还说了,诸位一路可好走,路上有许多景物,多看看,可叫心境舒缓些,不如何憋闷。”
碧瞳儿敛目,不动神色道:
“替我谢过你家先生……”
“是是是,小的一定将话带到。”
“走。”
伴随一声甩鞭脆响,马车再度往前驶去,那老相男人竟然就当真只是为了传个信,站在那里行礼,半天不肯起身,不知道是在敬个什么。
碧瞳儿放下垂帘。
老者道:“少主,请务必小心……”
碧瞳儿摇头哂笑,道:“无妨,倒要看看这绸缎上是什么,最近也着实见过了许多梁洲城的勳贵,却不知是谁送来的。”
言语声中,随意展开这绸缎,一双碧瞳扫过,身子瞬间僵硬,手掌微微颤抖,老者察觉不对,起身去看,瞳孔亦是骤然收缩。
上面只是写了十个名字而已。
群星阁在仙平郡一带的所有暗子,全然在此。
碧瞳儿无力靠后,手掌颤抖,那绸缎一下便落在了地上,折出褶皱,上面绘制水波粼粼,青龙破水而来,其上文字殷红如血,便增睥睨。
那个四十余岁的老相男人直起身来,依旧老老实实的,看上去还有几分窝囊,轻声咕哝道:
“我家小公子承蒙诸位照顾了。”
“先生说,区区回礼,不成敬意。”
“收好了……”
PS:今日更新奉上………收官了收官了,七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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