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在一处极为高耸的冰雪岩壁之前停下了脚步。
风雪已经大到肉眼难以看到五步之外的程度,天地孕育,自然携带气机的白雪永无止境地飘落,王安风伸出右手,缓缓抚在雪壁之上,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气机扩散,千载寒冰,一息散去。
湿润的岩壁之上,有一处凹陷下去的部分。
王安风退后一步,自怀中取出了那枚玉佩,却没有往上放,背对着茫茫大雪,道:
“阁下还不出来吗?”
声音远远传出,并无一人作答,直到王安风的身躯之上,禅宗气机升腾而起,与此地尤其充沛的灵韵联合,化作淡金色流焰时候,才有一人叹息。
风雪散去,一人踱步而出。
隐藏在白雪当中的气机缓缓升腾而起,一位穿着粗布白衣,身材高大的男子立在雪原天地之中,笑眯眯一团和气,看了看王安风手中的东西,不等王安风有什么反应,抬了抬下巴,自报身家道:
“在下应北匈王之约,这一次要为他出手一次,拦住神武。”
“只是有一点好奇,我在这里屏息数十年,自以为和天地同归於一,你怎么发现在下的?”
王安风嘴角掀了掀,看着这在天机测算之外的人物,若非有天机珠突然预警,他仍旧没有察觉,当下只是道:
“在下有一位长辈说过,遇事不决的时候,不妨诈一诈。”
“或许有什么惊喜。”
男子哑然,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点了点头,道:
“这句话说的倒是对。”
话音才到了倒是二字,身形已经瞬间分光华影,猛然往前,王安风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人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旁一侧,右掌并起如刀剑,阴狠毒辣朝着腰侧捅过去。
王安风神色平淡,抬手格挡,一身气机轰然爆发。
轰!
尚且老老实实守在了山下的两位四品武者猛地抬起头来,看到高达三千丈,圣山玉壶的高处,突然爆出一道赤金色的流焰环带,弥散在空中,神色俱都是大变。
赫连磐勒马停住,和背后的铁骑怔然失神。
气机如焰,像是天空云雾上下起了火雨,点在了玉壶山上,这样瑰丽的景致让他怔然出神,想起来少年时听到的故事。
曾经有人与人对赌,在山上不吃不喝,已经三十余年。
那男人抬手,不知道多久没有剪过指甲,右手五指上,指甲长出一寸有余,仿佛一把快刀,可是刚才刺在王安风腰侧,听得了铮然金属鸣啸声音,他的手指指甲直接碎了一半有余。
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硬实的要害,白衣男人愣了愣,未能立刻变招。
王安风气机陡然沉凝,沉寂一掌翻覆,如来十力,佛陀震怒,另有紫霄宫仙人抚顶势气韵,重重拍在了男子的头顶。
复又一声沉闷。
王安风额角抽痛了下,手掌像是砸在密密麻麻的钢针之上,迅速收回来,如来十力,就是寻常的小山也能给砸塌了,砸在这男人的脑壳上,却只是头皮稍微泛红了些,然后就像是没事人一样,朝着王安风平平一掌拍出。
王安风只来得及后退半步,便即运气强行对掌。
双掌相碰,两人身旁像是陡然爆发出一阵风暴。
数息之后,王安风当即后退,他是靠着神兵神武剑才能短暂达到了上三品的手段,但是如此充沛的气机,以般若掌的手段御敌,一时间竟在下风,只觉对方气机浑厚,几乎没有穷尽一般。
白衣男人神色不变,往前走出第二步,气势更涨。
王安风神色不变,一抬手将神武剑‘抽出来’,毫不避讳身份暴露,抬手一剑刺出,当即就是自悟的剑法送兵解,苍青色剑罡冲射牛斗而起,那人硬生生接下来,只是袖袍上多出两个小洞,臂膀上一个血洞,转眼愈合。
王安风再度横斩。
剑法第二式,大风起。
白衣男子碎去一截衣摆。
两人在短时间内以惊人的频率疯狂交手,王安风本身天赋就是气机天然深厚之辈,更有吴长青多少年的精心调养,借助神兵神武,足以称之为天下绝学的两招剑法送兵解和大风起,左手上般若掌法和如来十力。
连番高招,像是憋足了一口气一般硬生生砸出去。
他先前和鸿落羽说,当时在王城前,一剑劈退宗师的一剑是使不出了。
可就是当日的宗师,迎头一剑送兵解,然后就是大风起,再来般若掌,紧接着又是送兵解的连环招呼之下,也会给打得手忙脚乱,连连败退,可眼前的男人出招并无什么高妙处,却能将王安风的招式硬硬全接下来。
那种仿佛高山一样的压迫,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师父时的感觉。
眼前白衣男子再来,双臂已经裸漏。
王安风提气再度送兵解。
这一次他强行压迫出更多的气机,苍青色的剑罡从山上刺出,曾有宗师第一人称呼的白衣男子脸上再度浮现出一丝诧异,望旁边侧了一步,抬手一下抓住了剑罡,再然后,稍微用力。
伴随清脆声音,能够令宗师兵解的一剑剑罡碎裂。
王安风深吸口气,正要用出接下来的第二招,突然有一人从白衣男子阴影中闪身出来,气机似有若无,仿佛一片薄薄飞雪,便是两人都没能察觉到,再然后,一道灰线暴起,朝着白衣男子太阳穴刺过去。
先前面对神武送兵解的时候,犹自显地游刃有余的白衣男子神色微变。
不去松开那要命的送兵解,左手抬起,宽厚手掌挡在了那道灰光前面,被轻而易举刺穿过去,在刺穿的瞬间手腕一转,不顾手掌心伤势瞬间扩大,也要将对方远离自己的要害。
而在这个时候,先前被控制住送兵解的王安风身形偏转,在他愕然神色之中,左手手掌上炸开流火,隐隐麒麟咆哮声,般若掌中上上乘招数,携带神武剑中属於麒麟锁的部分气机,稳稳砸在了白衣男子的心口。
三种招数,都是瞬间暴起,连宗师都要吃大亏的狠辣手段。
白衣男子终於往后退了一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几乎摸到天穹之上境界的气机瞬间溃散。
王安风瞬间收剑,神武剑化作有形无质之物,回归於他,而在同时,那突然出手暗算了白衣男子的身影也飘然朝他方向而来,一身黑衣,面容木然,却有一双晶莹褐瞳,正是赫连怜阳好友梦槐君。
北匈王的人?
王安风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瞬间将手中钥匙甩出,稳稳落在了凹陷处,气机轰然扩散,以整座玉壶山作为阵眼,复数件具备气机的类神兵宝物作为材料布成的大阵展开。
靠近的王安风两人直接被吞入其中,消失不见。
白衣男子只来得及聚气打出一掌,就给拦在了外面,先前出现时候,踏雪而来,浩渺无踪,可谓是十成十的高人境界,可是现在,白衣褴褛,左手贯穿,右手指甲全部断裂,不可谓不狼狈。
抬起手来,看到掌心清晰无比的剑痕,以及其上锋锐无比的剑意。
即便是以他的横练手段,痊愈亦是极慢。
白衣男子呢喃:
“我只是呆了三十年……”
“现在的晚辈都这么凶了么?”
另外一道声音响起。
“是时候该下去走走了吧?”
另外一个人自风雪中出现, 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生地唇红齿白,十分讨喜,和白衣男子五官极为肖似,气机更是如出一辙,两人一齐的头顶寸草不生,一齐的神色沉凝,除去年岁,就像是一个人。
站在大阵前,望着山下广袤的草原,那少年开口。
“当年和我对赌的人应该已经死了。”
白衣男子道:
“知道我这件事情的都死了,就不算是违约。”
少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一眼展开的玉壶山大阵,和那白衣男子望向中原的方向,呆了许久,突然不再犹豫,大袖一甩,朝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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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四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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