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组踩着上课的铃声回来， 英语老师已经在讲台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高扬波和蒋柏舟还是很给面子的， 快跑几步回到座位。

江峙拿着瓶水，步伐迈得从容淡定， 顶着英语老师的瞪视，慢悠悠走到位置， 坐下。

在英语老师持续的瞪视中， 拿出了英语书， 翻开。

然而，英语考试还在瞪他。

江峙挑眉回视，眼神里写着︰女人， 你还有什么要求？

整个教室一片安静。

沈都清咳了一声， 食指轻轻在自己的桌子上点了两下。江峙的视线飘过去， 顿了顿， 明白过来。

手伸进抽屉里掏。

全班一起看着他掏了半天——沈都清忍无可忍地伸手，从他压在桌上的书下抽出一张试卷。

一张小测验卷，二十道选择题。

场景似曾相识， 只不过今天，上面鲜红的分数不是0，而是20。

好歹对了四道， 正确率高达20%呢。

英语老师满意了， 开始讲题。

江峙不知道得了什么缺钙的毛病， 没坐一会儿骨头就软了， 拿左手支着头， 眼楮倒是一直看着试卷，只是不知耳朵是不是一样乖，在听老师的讲解。

反正每隔五分钟，他拿笔的右手会动一下，一次性在几道题上勾出正确答案——连ABCD都懒得写，在选项下方打个对勾了事。

就这样一个懒懒散散、丝毫看不出认真的态度，已经让人十分感动。

快速讲完小测验，英语老师开始讲课。江峙跟着大部队拿出了英语课本，翻到要讲的那一页。

如果沈都清没有记错，这是一个学期以来，他第一次在课堂上翻到正确的页码。

这必须放个鞭炮了。

江峙破天荒地老实听了两节课，没有走神，没有睡觉，更没有玩手机。

数学老师对此很诧异，经过他旁边时震惊地看了他好几眼。

不过正因为他好好听了课，那张夹在物理五三里的草稿纸，一直没有被发现。

午休快结束时，他和高扬波几人吃完午饭回来，随手翻开五三想继续一下未竟大业，才意外地看到纸上不属於自己的字迹。

沈都清的字他太熟了。

题的解法写得清清楚楚，简洁明了，顶头上列出了重点公式，还用明黄色的笔画了个圈圈，旁边写了三个字︰“要背的！”

江峙对着那片字迹看了半晌。

高扬波以为他还在那道题上挣扎，昂首挺胸地走过来︰“来，我帮你看看！”

说着伸手去拿他手中的草纸。

刚碰到边，江峙灵活闪避，同时撂下淡淡两个字︰“不用。”

“你会吗？”高扬波怀疑。

被质疑的江峙神色倨傲︰“会。”

“……厉害还是你厉害。”高扬波做了个夸张的躬身退下的姿势，“微臣告退。”

-

沈都清一进教室，就对上了江峙的目光。

一上午没有互相搭理过，此刻却见他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嘴角，

沈都清发现这位鬼见愁同学脾气是真的差，也是真的很好哄。

昨天还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上午也爱答不理，现在又是一副藏不住的傲娇样儿，尾巴都又翘起来了。

她默默坐下，没有说话。

江峙也没有主动跟她说话。

薛平拿着一摞子照片喜气洋洋地进来︰“昨天晚会大家的表现都棒棒的，不是比赛所以不评奖，但是校长有点名表扬我们班，尤其是我们的颜值巅峰组合，太给薛老师长脸了！”

沈都清坦然接受了这个组合的名字，至少听起来比“酱婶cp”正常点。

反正又不是让她和江峙出道，随便大家怎么叫吧，开心就好。

“照片我都上传到群里了，大家自行下载。朱泾，找几个人把这些贴到后面，我们做个照片墙。”

朱泾拿着照片下午之后，立刻有一帮男生女生一拥而上，争相围观照片。

薛平走到沈都清这里，笑眯眯地把一张照片放到她桌子上︰“薛老师的拍照水平还是很不错吧，你们留着作纪念吧。”

沈都清拿起照片。

长焦镜头下，灯光恰到好处，迷离而带着朦胧感的舞台，她和江峙一左一右，一个偏头拉小提琴，一个垂眸弹钢琴。

薛平把她拍得很漂亮，穿着黑色礼服气质优雅；江峙的侧脸在镜头下也英俊极了，睫毛投下阴影，鼻梁勾勒着光。

这张照片没有拍出演奏时的激烈对决，倒是把他们拍得安静而唯美。

明明两人谁都没有看彼此，却从画面中透出一种呼吸都同步的默契。

沈都清正看得入神，江峙把照片从她手中抽走，拿在手里观赏起来。

“谢谢薛老师。”沈都清笑得甜甜的。

薛平呵呵笑。

他是想防着俩人往那方面发展，种子选手要是被刺儿头带跑偏就坏了。

不过这张照片拍得实在漂亮，跟电影儿似的，他思来想去，还是不忍心浪费掉。

“数学老师刚跟我夸你今天表现很好，继续努力啊，多向你同桌学习。”他对江峙叮嘱一通，看得出来对这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刺儿头充满期望，最后拍了拍他的肩，回到讲台。

沈都清等江峙看了片刻，伸手想把照片拿回来。

她很喜欢这张的感觉，想收藏起来。

江峙手一抬，轻巧避过，看都没看她，把照片放进了自己的书包。

……行吧。

反正群里还有，她自己去打印。

之后的两天，江峙的表现都很乖巧。

虽然做题做着做着就不耐烦，听课听着听着就犯困，至少摆出了一个学习的态度。

不过向同桌学习，他是不肯的。但沈都清会时不时检查一下他的草稿纸，给他卡壳的题目写解题过程。

好似两个笔友，只通过纸张交流。

-

某天中午，沈都清今天和孔嘉妮一起去东门外面吃麻辣烫，新开的网红连锁品牌，味道却很是一般，两个人吃加起来都没吃完一份的量。

出来遇到卖烤玉米的，买了一根又大又甜的，一人一半。

孔嘉妮不知想到什么，感慨万分︰“遥想刚开学，你转过来的时候，我还真情实感地为你担忧过，我那时候真觉得你和江峙冲早会打起来。没想到……啧啧。”

现在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在热恋期，只有沈都清自己知道，他们在冷战。

不过怪不得孔嘉妮不了解，从强吻之后，沈都清就没有对她同步更新事态进展了。

此刻面对自己的好闺蜜，她深感惭愧，於是言简意赅地这样那样地描述了一下真实情况。

“咳咳！”孔嘉妮差点被玉米噎到，沈都清体贴地帮她抚背。孔嘉妮眼泪都快飙出来了，难以置信道，“你把他丑拒了？”

沈都清默认。

孔嘉妮有点怀疑人生︰“为什么我永远跟不上你俩的进展？”

沈都清想了想，诚恳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没跟上你们的脑洞。”

“也是，谁能想到你俩到现在才告白，你还拒绝了……在我心里你们都是老夫老妻了。”孔嘉妮说，“实不相瞒，你俩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沈都清乐了︰“说来听听。”

“大名叫江慕清，好不好听，浪不浪漫？”

“女孩子吗？”沈都清饶有兴致地问。

“对啊。”孔嘉妮兴致勃勃，“小名就叫斗斗，纪念你们那些年，互相厮杀的日子。”

沈都清委婉道︰“女孩子叫斗斗，不会像蛐蛐儿吗？”

孔嘉妮似乎对自己起的名字很满意，认真思索后提议︰“那就生个男孩子。”

沈都清︰“行叭。”

-

两人一路讨论着未来遥不可及的话题，竟然也觉得蛮有趣。

不过到了校门口，沈都清却发现一条隐蔽无人的小路上，沈霏霏正在和一个面生的男生说话。

那男生一头毛烫过也染过，挺时尚的灰棕色，穿衣也挺讲究，带着点不大浓郁的社会气息。长相也称得上一个帅字，不过和江峙那种不在一个量级。

“那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吧。”孔嘉妮说。

她在七中呆的久，不说全校都认识，但这种不穿校服又明显眼生的，大概率不是本校学生。

这个时间跑到别人学校的，也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学生。

“附近离得近的就外国语和三十九中，据我所知这两个学校都不让烫发染发，而且要穿校服。据我分析，要么是社会人，要么就是职高的……”

孔嘉妮还没分析完，沈都清已经把没吃完的玉米塞到她手里，大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沈霏霏小声说，“不用上课吗？”

“早上上课在背《虞美人》，想到你了，”男生是个会撩的，把嗓音压得恰到好处，“想见你，就过来了。”

沈霏霏只是习惯性地皱眉不安道︰“我们马上要上课了，你回去吧。”

男生略带委屈的口吻︰“我跑这么远来看你，不能陪我多聊聊吗？”

“想聊什么，我陪你啊。”

沈都清的声音冷不丁插进来，走到沈霏霏旁边，上下打量他一遭︰“十五中今天没放假吧，这么闲来七中串门？”

男生愣了愣，眼中的亮色一闪而过︰“沈都清？”

这人沈都清有点印象，跟李令怡混在一起的，自诩是个帅哥，其实隐藏着一股油腻渣男气息。

她态度不太客气，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你的名字。”

她的轻视不加掩饰，男生的面子有些挂不住，看了看沈霏霏说︰“我来看霏霏的。”

沈霏霏从怔愣中回神，不知为何烧红了脸。

她昨晚心情不好离开学校自己出去乱逛，碰到了李令怡，硬拉着她一起玩。这个秦子豪就是当时认识的，也是十五中的学生，对她很殷勤，也很会聊天，安慰了她许久。

沈霏霏很少遇到可以倾诉的人，於是和他聊了许多，只是没想到他今天会特地跑过来看她，还给她带了零食。

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羞於让沈都清知道，甚至不敢看她，低声快速说︰“你先回去吧，我马上让他走。”

她本就敏感，姐妹两的关系又说不上亲近，沈都清也不便多说什么。

“早点回去，别耽误上课。”

见沈霏霏点头，她转身离开。

秦子豪看着沈都清的背影走远，不大愉快地说︰“她对你果然很不客气，怪不得你那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