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表哥不喜欢。」湛老太爷便淡淡地说道,「说是媳妇儿木头似的,不解风情,将好好儿的媳妇儿丢在家里,自己往外头厮混,眠花宿柳。你舅母知道了就恼了,将你表哥关在了家里头不许出去,谁知道你表哥竟在外头招惹了来头不小的女子,那女子竟然有脸寻上门来,只要你表哥娶她。」湛老太爷见说到此处时,阿元的手已经开始发抖,气得脸色发白,也恐这孩子烈性,急忙安慰道,「莫要为了这样的小人生气,不然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我齐家,堂堂英国公府百年的门楣!」阿元恨得心里突突直跳,只尖声道,「全叫这孽障败坏了!」与妻子无情无义,这样人,竟然出自齐家!
湛老太爷见阿元仰天就靠在了椅子里,小声说道,「只怕就是随了你外祖父呢。」叫湛老夫人给了一记,有心不往下说,却还是小声说道,「你舅母也气得很,想将那女子撵出去,谁知她竟还是两江总督家的外甥女儿,这样的高门大户,实在叫你舅母没法子,往总督府去,总督府里却只是含糊,说是要将那女子给你表哥做二房,做妾都行,又说不是正经的亲戚,也不肯接见。」
「如今如何了?」阿元只忍着怒意问道。
「你表哥被迷了心窍,吵着要休妻,你表嫂本是要一头碰死,只叫你舅母拦下,只肯认她一个做儿媳妇儿的,赶了你表哥出去,不许他回家,如今僵持着,还没个结果呢。」叫湛老太爷说,这样的小子,就该抽死算完,只是到底那是独子,五太太忍心守着儿媳妇儿,不认儿子,也已经难得了,顿了顿,湛老太爷便唏嘘道,「你舅母恐你笑话你表嫂无能,因此不敢说,只我瞧着你不是那样的孩子,便告诉你了。」
五太太恐阿元看不起儿媳妇儿连夫君都看不住,又恐她厌恶儿媳妇儿嫉妒不许纳妾,竟不敢说那孩子如今病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在床上卧病。
「舅舅舅母为何不与母亲说?」阿元只抱怨道,「虽在京中,可到底咱们也是有来历的,难道不能将表哥拉回来?」
只是想到自己方才误以为表嫂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竟没有与她礼,阿元就有些后悔。
「你舅舅,早年常叫人费心,如今是真的不愿意叫人知道这个了。」湛老太爷便叹气道,「况,就连我在江南,也不过是打打骂骂,关起来算完,又能做什么?」不认他回家,或许还叫人快活呢。
「关着就是!」阿元目中露出了冰冷之色,冷笑道,「谁家的女孩儿,都不是活该叫人这样糟蹋的!他娶了妻子,还敢这么欺负人,就很该打死!」见阿容伸出手顺着自己的后背,叫自己不要太过气怒,阿元忍了忍,这才与颔首的湛老太爷道,「我这就使人关了他!想寻死,想绝食,由着他去!」她拍案道,「还有那女子,要不要脸,嗯?!抢夺别人的夫君,很得意么?总督府,总督府算个屁!」
说到最怒时,她便爆了粗口。
简直太不要脸!
什么真爱不真爱的,既然有了妻子,责任才是第一,真爱又是个什么东西!
「你这样的事儿,在京里没少干吧?」见阿元这么凶残,湛老太爷不由用可怜的目光看了低头给阿元端茶的孙子一眼。
这是何等被欺压的苦逼人生。
阿容却并不觉得如何,只觉得阿元因此事发怒,心里颇恨起了那不曾见过的表哥。
「那小子如今住城西,可好找了。」湛老太爷虽也曾出手,却不好太过,如今见可算是有能做主的过来了,便叹息道,「你表哥心心念念要做总督府的外甥女婿呢,家里的糟糠,算什么呢?」说完,便笑了笑。
阿元臊得满脸通红,只不能再说。
当初定国公府热闹的时候,她见五公主总是一脸阴郁,还没觉得什么。如今身临其境她才知道,有这样的倒楣亲戚,真的是一件叫人丢脸的事情。
忍了忍,阿元低声谢过了祖父,只命人往那表哥外头的宅子去了。
见去抓这小子的人走了,阿元便起身叹息道,「此事,是齐家的不是……表嫂这样,我该上门探望。」说完,瞧了瞧外头的天色,见还早,便使人预备了贵重的补品等物,拜别了湛家二老,只往自己舅舅的府上去了,沿途心情就很差,阿容在一旁见了,不由劝说道,「这是你表哥妄为,与你有什么相干?你愿意为表嫂张目,这已经是很大的诚意,切莫太过难过。」
「我也是气得狠了。」阿元缩在了阿容的怀里,只觉得这怀抱叫人心安,有些疲惫地说道,「这样无耻的人,我……」
「若他不是出身英国公府,只怕那总督家的**,是不会与他好的,如今只怕是有恃无恐。」阿容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舅舅虽然在江南不起眼儿,可是却是京中高门子弟,那女子该是看中了这个身份,想着要做英国公府的亲戚。」
至於总督府为何不管,自然是因总督府也是愿意与英国公府有那么点儿姻亲关系的。不说英国公如今在京中炙手可热,就说肃王妃一脉,就很叫人侧目了。
为了这个,舍出去点子名声有什么要紧呢?
「男子若是一心一意,再多的女人来招惹,难道还能反过来糟蹋了他?」阿元不说那总督府的什么**了,如今只恨自己的表哥,冷笑道,「那府里,我管不着,我只管该管的!」
「随你心意就是。」阿容并不叫阿元不要擅动,只温声道。
「我这样,算不算跋扈呢?」阿元突然叹气问道,「才来江南,就搅风搅雨的。」
「管他,」阿容只用力地抱着这媳妇儿,笑得一脸的欢喜道,「我很喜欢你这样跋扈。」若什么都不做,说两句表嫂可怜就丢开手去,那还是他喜欢的那个熊孩子么?觉得很不该叫阿元在这其中吃亏,阿容抱着软绵绵气鼓鼓的小媳妇儿,就在心里盘算起怎么跟两江总督「聊聊」了。
若是识趣,也就罢了,若是不识趣,想必当初出身詹士府中的同僚们,很有些对两江总督这个位置有些兴趣。
江南可是重地,天下税赋半数出自江南,这样的好地方,应该握在圣人信任的人的手中才对。
想到这里,阿容的目光就闪了闪,越发明白两江总督的心思了。
圣人在京中,虽然未动摇老臣,一副天下太平,却很将些心腹调动在了要紧的位置,两江总督虽在地方,可是到底是封疆大吏,自然看得出什么叫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时候大家都不大稳当,宫里又不肯选秀,与同僚联姻并不是什么有利的举动,还不如去与京中受新帝看重的高门勳贵联姻,联络有亲,便能在京中为他说话,他也不必担心远在地方鞭长莫及。
京中伸不上手,却很有几家在江宁有子弟,其中英国公府五老爷,就是其中最好的物件了。
左手连着英国公府,右手靠着肃王妃,这样的好姻缘,自然是叫人眼红的。
就算是有妻子,可是也不过是一纸休书的事儿,大概那时,总督府也没有想到五老爷一家,竟然这样执拗,宁可赶走了儿子,也不肯休了儿媳妇。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隘,阿容的嘴角就翘了翘。
「想什么呢?」阿元见他一脸叫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就哆嗦者问道,「不是在算计本宫吧?」
「算计你,还用想这么久?」阿容恶劣地笑了,见阿元扑上来就啃他,只笑眯眯地抱紧了,这才笑道,「你只慢慢儿来,总督府舍出了一个**,该急的,也不该是咱们。」
这模样真是坏透了,阿元恶寒了一下,却只点了点头,不由问道,「我关着那小子,无碍吧?」
「丢他往乞丐窝里去几日,他就知道家里的好了。」阿容对这样不惜福的人有种本能的厌恶,就小声给阿元出坏主意,「多吃苦,才知道生活不易。」
「本宫总是觉得,你这话仿佛依稀好像……」阿元喃喃了片刻,突然扼腕道,「父王从前说过这典故来着。」只是不知道那被肃王坑了的倒楣鬼究竟是谁家罢了。
阿容觉得不敢与岳父并肩,含蓄地笑了。
夫妻二人定下了「毒计」,却并不声张,只到了五老爷的府中,叫闻讯而来的五老爷与五太太迎到里头,说明了来意,果然见五太太的脸上带着些惭愧与忐忑,安抚了几句便往后头走。
才走到自己那表嫂的屋外,就听见里头阿玮温柔的声音细细地传来,带着几分宽慰道,「殿下,还念着嫂子呢,这不是……嫂子瞧瞧这料子,这首饰,都是殿下心疼嫂子,因此叫我带回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