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的街道上, 先前被鬼鸟抓进幻境中的人们,渐渐从昏睡中苏醒。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茫然, 不明白为什么热热闹闹的三家婚事, 会变成现在这副场面。
不过很快, 众人的注意力就被路口中央的动静所吸引, 纷纷望过去。
“咔”
半空中,似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透出沉寂如夜的黑暗裂缝。
接着, 一道剑光凛然而至,仿若分山断海, 却在劈开那黑暗后, 又堪堪收住。
未曾伤人分毫。
谢折风从半空的裂缝中走出,身后那片将他困在其中的黑色幻境,开始慢慢崩裂。
他踏上地面,环顾四周人群,看到了谢梳雨和沈楼寒。
少了一个人。
陆归雪去了哪里
谢折风怔了一下,立刻快步冲着那两人走过去。
沈楼寒站在那里,视线落在眼前的空地上, 很久都没有动。
他伸出手, 似乎想要从空地上触及到什么东西, 却什么都没有碰到,那里什么都没有。
一旁谢梳雨的眼眶还红着, 她正一脸焦急地攥着衣袖, 原本正试着从其它人口中, 打听到几分陆归雪的踪迹,却始终一无所获。
陆归雪就像是忽然在所有人面前消失了。
在看到谢折风之后,谢梳雨赶紧跑着迎了上去,她拉住哥哥的衣袖,声音有些发颤“大哥,雪姑娘她突然不见了,明明刚刚在幻境里的时候,我们都还在一起”
谢折风握着剑的指尖骤然收紧。
他瞬间将神识和灵力一同铺展开,在周围搜寻陆归雪的踪迹。
如剑锋般凛冽的灵气向周围扩散,刹那间拂起街道上众人的衣袖,惊落一树灼灼桃花。
却依旧察觉不到任何踪迹。
“你也找不到师尊。”沈楼寒一直站在那里,难得主动和谢折风说了话,语气中透着一种焦躁的冰冷。
说完这句话,沈楼寒转身离开了。
谢折风远远在他身后问了一句“你要去哪。”
沈楼寒没有回答,只是匆匆朝城外走去,再没有多停留一步。
看着沈楼寒的离开的背影,谢折风握着剑的手收紧了,又慢慢松开,仿佛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梳雨,你仔细告诉我,之前你们都遇到了些什么。”谢折风的表情还是维持着冷静,心绪却已经渐渐乱了起来。
他把陆归雪从琼山带出来,现在却把人弄丢了。
“好的。”谢梳雨点点头,将之前的事情一一道来,说完却也觉得,实在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想找人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谢折风指尖灵气流转,带着他的令信往琼山而去。
几个时辰后,两只金翅鸟载着上百名琼山弟子,降落在洛城之中。
洛城接连下了两天雨。
昨天城中出了大事三家送亲队伍遇上了一只灰色鬼鸟,有新郎新娘被吃了眼珠,老城主和他的长子被下了牢狱,据说要以命抵罪。
后来据说从琼山来了许多弟子,他们修为都不低,每天带着长剑来去匆匆,方圆几百里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仿佛在追查什么人的行踪。
所以这些天,洛城的居民们都尽量不出门,到了晚上更是早早睡下。
夜晚的洛城显得格外安静,没有人注意到空荡荡的三岔路口上,悄无声息地来了一位黑衣的年轻人。
他原本漆黑如夜色的眼眸,此刻已经变成阴戾的血色。
将魔物状态完全展露的沈楼寒站在那里,眼神沉沉,看向陆归雪最后消失的地方。
沈楼寒最后还是回到了此处,这是陆归雪消失后,他唯一察觉到异状的地方。
他眼中似有痛苦划过,恍惚间闪过某些看不见的碎片,曾有某个时刻也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就算用尽了所有办法也无法再见陆归雪一面。
“你若真想找人,再解封两成血脉就是。”
沈楼寒又听到耳边那冰冷阴郁的声音,只不过这次,这心魔倒是没有在像以往那样,尽说些刺痛人心的偏执话语。
沈楼寒抬手拂过衣领下的魔纹,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先前已经将身上的魔神力量解封五成,大约相当于洞虚期修为,若是照心魔所说再解开两成,便会接近于渡劫期圆满。
他与心魔共生,境界越强,心魔也便越强。
一旦沈楼寒的境界突破至渡劫期,原本埋藏在胸口,还未生长出来的心魔,便会直接扎根在心脏深处,或许从此再也无法摆脱。
“他现在一介凡人,你再这么犹豫下去哼。”心魔嗤笑了一声,“也许什么都晚了。”
“闭嘴。”沈楼寒眼中的血红越发暗沉,他衣领整齐地交叠着,却已经遮不住瞬间从心口蔓延而上的魔纹。
魔神的力量解封到七成,心魔深深没入心脏,魔纹也肆意生长而上。
心魔似乎是笑了一声,满意地暂时消失在沈楼寒的意识中。
它不是很着急,如今沈楼寒选择走出了这一步,将力量解放至渡劫期圆满,那么接下来,离沈楼寒渡过天劫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
等到那时候,沈楼寒或许会想起一段,曾经让他崩溃至极的记忆。
心境极度脆弱之时,便是心魔疯长,侵蚀神智之日。
沈楼寒眼前的一切都稍稍变了样,他在面前的空地上,嗅到了一丝已经极其淡薄的魔气。
虽然魔气的另一端像是被什么骤然切断,但沈楼寒还是凭着魔神的本能,分辨出了这缕魔气的本源和去处。
封渊君,又是他。
“以为回到魔界,就没人奈何得了你吗”沈楼寒将那缕魔气在指间碾碎,血红的眼眸中尽是冰冷的杀意。
洛城今夜的雨还在下。
雨夜中,年轻人的身影刹那间消失,仿佛从未来过。
陆归雪感觉有些难受,原本他刚就杀了鬼鸟,整个人都没缓过来。
封渊君这种特别擅用空间裂缝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空间转移时的波动。
但是陆归雪不行,他被带着穿过空间裂缝的时候,有种类似坐云霄飞车时的失重感。只有闭上眼睛,反复缓慢的呼吸几次,才能缓解一下这种不适。
等他稍微感觉好一些,能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已经身处封渊君的魔宫之中了。
周围的光线有些暗,陆归雪双手被反扣在身后,整个人也被封渊君以一种接近横抱的姿势,强行压制在胸口。
脚上的鞋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光裸的双足让陆归雪感觉有些冷。
“休息好了你倒是还挺心大。”封渊君看着陆归雪,轻轻哼笑了一声。
这小家伙被他带着穿过空间缝隙之后,回魔宫一路上也没挣扎,甚至躺在他怀里眯着眼睛歇息起来,呼吸轻缓得像是快要睡着了一样。
像只又乖又懒的猫儿,虽然一开始总是表现得不情不愿,偶尔还要亮出爪子来挠人,但也总有乖巧粘人的时候。
陆归雪刚清醒了一些,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里,封渊君对他又黏上了好几层奇怪的滤镜。
他被封渊君锢在怀里,光着的双脚感觉很冷,双手也被扣在身后,姿势别扭又奇怪,实在是不舒服得很。
于是,陆归雪决定暂时跟封渊君妥协一下,抬起头对他说“你先放我下来,反正我这个样子也不可能跑得掉。”
封渊君看了一眼陆归雪,想起这小家伙上次也是这样一副无害可欺的样子然后反手就给他种下了一味焚情蛊。
还有他背后那道云澜留下的羽痕,若是直接触碰到,恐怕又要见了血。
这次总归要处理好了,才好一点点将这只不听话的雪猫儿,变成只能哭着讨饶的乖巧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