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比斗(1 / 2)

来不及再向杀魂打听具体情况,叶争流就这样直接被狱卒带走。

她年龄还小,个子也不高,脚上的脚镣虽然沉了些,又限制能够迈出的步幅,但她从前跨步距离也不大,因此没有多少影响。

只是肩头扛着的重枷

叶争流艰难地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这玩意至少也有三十斤了。

押送她的狱卒大概也觉得给叶千盈动用这么郑重的装备不甚像话这么全副武装地对付一个小女孩,实在是太可笑了

“斗场不远,你走快些,到了就给你把枷卸下来。”

说这话时,狱卒忍不住偷偷地瞄着叶千盈的脸。

岛上的姑娘们都在群玉楼,平时行动受限,倘若不是分配到给群玉楼送信跑腿的工作,根本看不到女的。

一年到头,狱卒什么时候能够接触到雌性,那要看他哪筷子夹到了鱼籽。

他被调到岛上已经数年之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斗所里住进女人。

交班之时,狱卒就被同僚提醒过叶争流的来历,知道这小姑娘受慕公子的照应,故而给叶争流扣锁戴枷时,举动也十分规矩,没有揩油占她便宜。

他有心透过叶争流给慕摇光卖好,一路上还特意提醒她。

“上斗场可不是你们小姑娘家扮家家酒,那是真要杀人的。你这场斗赛,不知慕公子会不会来他要是来,你千万早点和他哭,好好地撒个娇。只要没上台,临时换人也来得及。可要是上了台,那就什么都晚了。”

他这话说得,简直像是慕摇光会关心叶争流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比斗一样。

狱卒的语气有鼻子有眼,叶争流却不敢肯定慕摇光会不会来。

就算他真的会来,叶争流也不觉得这人会帮自己。

上一次,慕摇光虽然用一等的矿石帮自己点了灵,但叶争流能体会到,他的举动更多地是出于“顺手而为的玩味”而不是“好心帮忙的善意”。

当然,她不会傻到把这些话和狱卒说。

让狱卒知道自己和慕摇光没有关系,对她毫无好处。县官不如现管,她还要扯着慕摇光这张虎皮做大旗呢。

叶争流只是淡淡道“用不着求慕公子,上个斗场而已。你可以猜猜,看我手上有几条人命”

反正活下来就是赢了,死了也不用考虑尴不尴尬的事,此时不装逼,还待何时再装

狱卒顿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叶争流这种美貌娇小的女孩竟然还会和人命扯上关系。

他新奇地打量了叶争流几眼,不太相信地说“我看你是哄我。”

叶争流微微一笑“怎么,我看起来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吗”

说话之间,斗场的大门已经近在咫尺。

和贵人们不一样,斗士走的是不是华丽堂皇的正门,而是一旁低矮的角门。这扇大门上红漆剥落,反而显出一种斑驳的可怖。

叶争流抬起头来,打量这扇决定她生死命运的门板,她深深地吸一了口气,咸腥的海风流淌进舒张的肺腑“没关系,眼见为实,你很快就要信了。”

上场之前,有人带叶争流去挑兵器。

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她手里一直拿着从杀魂那里借来的细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杀魂比较有名的缘故,一路上都有人偷偷地盯着那柄剑看。

杀魂的剑轻则轻矣,但太细太薄,叶争流用不顺手。现在既然有的挑,她就选了一柄半长的锋利轻剑。

才挑完兵器,叶争流便被人带入场内。

斗场的格局和叶争流想象中的古罗马式斗兽场有所区别,比起那种圆形的阶梯斗兽场,这里更像是个中间腾出了看台的酒楼。

二楼的回廊里设下数十雅间,斗台三丈见方,四角各布下一枚兽首铜鼎,边界处用扯直的红绸隔开。

叶争流仿佛不经意地打量了一眼,只见二楼那些薄纱冰鲛的垂帘之后,人影鲜明可见。各个雅间里的客人姿态各异,不但有端坐其中的,还有打扇的、捧茶的、锤肩的

怎么回事,和杀魂之前说得不一样啊,这不是有观众吗,看样子还有不少呢。

是杀魂对口语了解不够吗,他是不是把“观众”这个词理解成了别的意思

这念头只在叶争流心底一闪而过,下一秒,她就不得不偏过头去,躲避着从二楼投掷下来的金珠银锭。

大概是斗场的客人也从来没见过女人上台,叶争流才一现身,便听四座传来叫好之声,金银瓜子如雨水般抛掷而下,几枚没躲开的金瓜子砸的人身上生疼,倒有几分戏院里捧名角儿的架势。

很热烈,很轻慢。

叶争流眼帘微垂,握着长剑的手指略紧了紧。

叶争流和她的对手各自站在台上一角,中间还隔着个头发梳得油光的长袍司仪。这司仪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甫一站定就四面作揖。

他嘴灵舌巧,简单快速地把这次比斗的二人都介绍了一遍,又拱着手,命台下小厮捧着托盘,去请各位厢房的贵客下注。

忽略掉那些纯粹为了抬身价和押韵的溢美之词,叶争流从其中挑拣干货,总结出了这次对手的来历。

是个普通人、没有觉醒卡牌、出招狠辣、之前有过四次战绩换而言之,他至少杀过四个人。

叶争流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自己的对手这男人身量矮小,相貌平庸,面目肮脏,体态佝偻,有些习惯性地弯腰驼背,袖口磨得油光。

他像是这个时代里最普通的那种百姓从小填不饱肚子,所以长得不高、没读过什么书,连自己名字也不认得、而且卫生习惯也不好

即使已经杀过四个人,男人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凶性,然而那凶恶依旧是混沌的、未开化的、空荡荡的。

叶争流能感觉到,司仪在说到“四场战绩”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楼上也传来一阵会意的轻笑。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她在害怕,所有人也希望她会害怕。

可她真的没有什么好怕。

这种人,叶争流流亡路上实在见得太多了。

一旁的司仪接过清点筹码的结果,才看了一眼就笑了。

“我们这场比斗,可以说是毫无悬念哈哈,诸位贵客的下注也是毫无悬念,十九比一,看来新上台的这位小娘子,运气确实不太好。”